「這是三號床病人的藥,去給他掛上,還有,這是一號床的,記住了啊,晃勻了再掛,還有,血管找准,動作要快,不要猶豫。墨子閣 m.mozige.com」
胖乎乎、短髮,眼睛很小,說話聲嗓門很大,看起來有點兇巴巴但實際上工作起來很細緻認真的護士長阿姨正在把銀色推車上的藥遞給年輕的護士姐姐,一邊還叮囑著什麼。交代完以後,她拿著一瓶看起來有點偏綠色的點滴瓶走了過來。
「二號床,急性胃炎,輕度胃出血,年紀輕輕的,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護士長阿姨看著床頭的病歷單,在顧淵耳邊念叨,「才十七歲,還是高中生吧。聽說是環衛工送你過來的,你家裡人呢?」
「啊……他們比較忙,我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是不是馬上就可以走了?」顧淵說著想要坐起來,但剛坐直身子就覺得一陣眩暈,緊接著就被護士長厚實的大手按回了病床。
「不行,乖乖躺著。你有胃出血還有休克現象,今晚得留院觀察。這是藥費的單子,因為情況緊急,所以提前給你用藥了啊,明天走的時候記得去門口櫃檯結賬。」護士長說著把一張卷卷的票據拍在一旁的床頭柜上,「誒,你妹妹呢?我記得上次是你陪她來的吧,怎麼,這次你生病了,她不願意過來?」
「妹妹?」顧淵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護士長說的應該是之前那次他陪齊羽到醫院來的事,當時隨口編了個身份,沒想到她一直記到現在,「哦……她當時放學了就先回去了,我走得比較晚,她應該還不知道吧。」
「那你可得趕緊給她打個電話說下,唉,你爸媽呢?上次也只有你們兩個過來。」
「他們啊……出差了。」顧淵看了看那張藥費單據,「最近都不在。」
「怎麼有這樣的家長啊,孩子都高三了,生病了也不來管管,一個兩個的都是這樣,而且你們啊一個個地也都不在意,真是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想法。」顧淵的話似乎觸發了護士長身上的某種機關,話匣子打開了就再也沒法合上,「誒,你是哪個學校的?」
「啊,我是南華的。」顧淵簡單地附和,不過他知道在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面前,哪怕一句話不說,對方也能夠慷慨激昂地繼續下去。到了一定年齡,人就會變成評論家或者語言發射器,東家說完說西家,仿佛全世界的人和事都與他們有關。
「你現在是高三吧?高三很辛苦吧,壓力很大啊,尤其是南華中學。壓力可大了。比東陽中學壓力還大。我一開始還不相信呢,東陽中學那是什麼地方,全市都有名的苦學生。一周就放半天假,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晚自習上到十點半。比那地方壓力還大,那學生還有個人樣嗎?」
「嗯……壓力應該沒有東陽大……」
顧淵看著病房的玻璃窗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的影子,身體瘦削,病號服的領子松垮垮地搭在肩膀兩側,手背上連著透明的輸液管,顧淵抬了抬手,手背的針管處回流起一段鮮紅的血。比起之前似乎瘦了一些,好像也沒有,因為體型並沒有多少變化,變化的只是臉。眼窩有一點凹進去,再加上亂糟糟的髮型,放鬆下來時,整個人病懨懨的沒有幹勁。
旁邊的人還在繼續說話,顧淵的視線被窗外的燈火所吸引,眼睛逐漸失焦,耳朵所能接收到的聲音也漸漸變小。
「看你這個樣子也就知道,飯都沒怎麼好好吃過吧,前幾天我還聽說樓頂心血管科有個女孩子,路都走不穩了還一定要去學校。李醫生反覆勸反覆勸都沒有用,給家長做工作,家長也說隨她。聽說也是南華中學高三的,唉,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身體是自己的,糟蹋了可沒人能……」
「阿姨,你剛剛說什麼?」
顧淵的視線從虛幻的燈火中收了回來,轉頭看向護士長圓圓的臉。
「我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是自己的,年輕了感覺不到,老了一身病就知道痛咯……」
「不是,是前一句。」
「前一句?」護士長阿姨愣了一下,「哪個?」
「嗯,你說,樓頂的心血管科怎麼了?」
「哦,就是有一個女生,也是你們南華中學高三的,病得路都走不穩了,還堅持要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