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月明如水,寒氣透骨。
關內一處低矮的山丘上,傳來一陣陣呼喝聲。
夜色下,一個少年赤著上身,身上塊塊隆起的肌肉,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顯得那麼有力,又那麼健美。
只見他手持鋼槍,迎月而舞,那四五十斤的鋼槍在手中如同草棍一般。
槍聲虎虎生威,隱隱帶著風雷之聲,卻矯若游龍,細膩而飄逸,舞到興處突然大喝一聲,一記絕殺如毒龍般刺出。一套槍法舞完,余勢未歇,又槍風一變,大開大合,橫劈猛砍,如泰山壓頂,又如石破天驚,霸道猛烈,氣勢逼人,地上的泥土又被他踩得稀爛。
突然他又輕身如燕,槍影閃閃,如若百鳥投林,翩翩起舞,上下翻飛,空中似有無數的槍影,虛虛實實,卻隱含著無窮的殺機,一槍突然若驚龍一般刺來,迅捷如電,令人防不勝防,一擊致命。
舞到最後,只見他越來越勇,突然騰身躍起,鋼槍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轟然而下,惡狠狠的擊在一處山石之上,只聽咔擦一聲,那塊上百斤的巨石竟然被鋼槍一擊之後,從中間碎裂。
這一擊似乎將他心中的鬱氣傾瀉了出來,他收槍而立,緩緩的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稚嫩卻又猙獰的面容,那嘴上的一抹淡黃的鬍鬚也顯得格外的詭異,眼中發出如同餓狼一般兇狠的目光,極其可怖。
「公孫白,你殺我父,屠我叔輩,今又逼迫我兄弟至此,我誓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如同一頭剛剛成年的餓狼的咆哮,雖然聲音有點稚嫩,卻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兇狠和暴虐。
身後一聲輕嘆響起。
那少年霍然轉身,臉上瞬間換上一副恭順的神色:「元讓叔叔。」
來者正是夏侯惇,望著少年曹彰,搖頭苦笑道:「你不必如此虐待自己,如此不分晝夜的苦練,雖然能迅速提升你的勇力和武藝,但長此以往會傷了筋骨臟腑,等到年紀大了便會毛病甚多。」
曹彰眼中露出與他實際年齡極不相符的滄桑,慘笑道:「元讓叔叔,公孫賊逼迫我曹家至此,我曹彰還能活到年紀大的那一日嗎?」
夏侯惇傲然一笑:「潼關天險,猿猴愁渡,飛鳥難越,公孫白就算是插翅也飛不過潼關,還請賢侄放心。」
曹彰依舊黯然的搖了搖頭道:「虎牢關曾抵擋十八路諸侯五十萬兵馬而不破,函谷關曾令六國聯軍束手無策,結果又如何,還不是被公孫賊破了?潼關再險,恐怕也難以抵擋公孫賊的大軍!」
夏侯惇神色一肅,慨然道:「只要我夏侯惇在此一日,便不叫公孫白逾越潼關,公孫賊若想跨越此關,除非從我夏侯惇的屍身踏過去!」
曹彰沒有說話,眼中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問道:「元讓叔叔,若是我不射那一箭,我父親會不會不至於落敗?」
當年他一箭射殺漢帝劉協,令曹操失去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資本,在政治上完全處於劣勢,從而加速了敗亡。
這件事,令曹彰這兩年來一直耿耿入懷,將自己歸罪為曹氏敗亡的罪魁禍首,每天在自責中度過,夜不能寐。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煎熬,唯有苦練武藝,沒日沒夜的練,以致這兩年來武藝突飛猛進。但是夏侯惇說得沒錯,這種揠苗助長的修煉,雖然進展神速,但是卻會留下重重隱患,只是曹彰已然顧不得那麼多了。
夏侯惇喟然嘆道:「子文,凡事皆有定數,往事已矣,不必過於自責。」
曹彰沉默了半響,突然眼中露出閃閃的亮光,問道:「元讓叔叔,若是我擊斃公孫賊,則又如何?」
夏侯惇苦笑道:「公孫賊年歲尚未到而立,其子嗣尚在咿呀學步,若是能將其擊殺,則賊軍自然會樹倒猢猻散,天下大勢亦將大變。只是公孫賊處於千軍萬馬的護衛之中,想要接近其何其之難,更何況公孫賊本人更是武勇無敵,比當年的呂布還有過之,要想擊殺他幾乎是妄想。」
曹彰又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夏侯惇又勸了半晌,這才移步離去,剛剛走出十幾步,又聽到身後響起呼喝聲和長槍舞動的破風聲,不覺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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