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柜慢慢站直身子,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不去好好幹活,跑來做什麼?」
「掌柜,我有事呢!就要下雨了。」
『就要下雨』是一句暗語,表示他有很重要之事,楊掌柜點點頭,見兩旁無人注意,便取出一塊黑色的牙板給他,「自己去吧!」
年輕人接過牙板,快步繞過後門,向院子裡走去,他穿過後面的平房,走到最角落內,那邊有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門,年輕人敲了敲門,從門縫下將牙板塞了進去,片刻,門吱嘎開了一條縫,他一閃身進去了。
小門的另一邊便是那座幽深的宅院,整個宅院處於一種陰暗狀態,院子裡被濃密的樹蔭覆蓋,在房間裡大多窗戶關閉,陽光難入,略略給人一種陰鬱之感,尤其看不見人的蹤影,就仿佛是一座空置的宅院。
年輕人跟著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快步向內院走遠,兩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連招呼也沒有打,仿佛兩人素不相識,兩人走進內院,在一間屋子前停下,管家敲了敲門,裡面終於有人應答,「誰啊!」
「是我,羅清。」年輕男子回答道。
「進來!」
管家閃身一旁,年輕男子推門進去,房間光線陰暗,屋角銅爐里裊裊冒著青煙,使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只見正面坐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削瘦,目光銳利,顯得極為精明,此人正是漢軍在鄴都的情報總管,官任將軍府參軍的李孚。
李孚在鄴都多年,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完善的情報網,幾年來,他在鄴都、河北、許昌及中原一帶部署了三百多名探子,並在朝廷中布下了眼線,他給劉璟送去了大量極有價值的情報,深得劉璟的器重,李孚已升為參軍校尉。
李孚正在給劉璟寫報告,見年輕男子進來,他停住了筆笑道:「有什麼消息嗎?」
年輕男子名叫羅清,是一名宮中侍衛,今年二十歲,原是北城宿衛軍,武藝高強,三年前被挑選入宮,在劉協身邊當侍衛,他是巴郡人,兩年前被李孚發展為眼線,直接向李孚匯報。
他躬身行一禮,「啟稟參軍,確實有重要消息,昨天下午伏完進宮,和聖上密謀了一個多時辰,伏完走後,聖上非常興奮,昨晚還特地喝了一壺酒,說了些古怪的話,什麼『終於要熬到頭了。』『十七年了』等等。」
李孚冷笑一聲,又問道:「那伏皇后呢?」
「伏皇后倒還冷靜,不停製止聖上的胡言亂語,後來就把我們都打發出來。」
李孚沉思片刻又問道:「米宦官有異常嗎?」
「米公公說是生病了,今天沒有來。」
李孚點了點頭,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伏完終於要動手了,此時曹操正南征荊州,鄴都只有三萬軍隊,是幾年來軍隊最少的時期,這個難得的機會,伏完一定會抓住。
「還有什麼情況?」李孚又問道。
「其他就沒有了。」
李孚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昨天也正好接到州牧緊急命令,命他嚴密監視伏完的行動,儘量拖延他們的舉兵行動,但李孚知道,伏完舉兵已經迫在眉睫了,他們很難拖延,只能儘可能地保住伏皇后。
想到這,李孚立刻對羅清仔細叮囑了幾句,羅清心中震驚,他連忙行一禮,「卑職記住了,絕不會誤事!」他匆匆告退下去了,
就在羅清向李孚稟報情況的同一時刻,在副丞相曹丕的府邸內,曹丕也正在桌前細看宦官米應派人送來的密信,曹丕仔細看了兩遍,不由冷笑一聲,對御史大夫華歆道:「他好歹也當了二十年的皇帝,怎麼越來越弱智了,當年寫衣帶詔,還有掌軍權的劉備和馬騰,可現在居然託付給一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子,他真的以為能成事嗎?」
華歆微微一笑道:「從前還董承、王子服等略有實權的大臣幫他,可現在,朝中大臣個個對他避之不及,皇室宗親也各找各種理由不再去覲見他,可以說,他已是徒有皇帝虛名,實際上已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他自己也應該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急不可耐要舉兵。」
「大夫說得不錯,確實是這個情況,可為什麼他會落到這裡地步?」
華歆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半天說不出話來,曹丕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和大夫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