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營盤的修築效率驚人,畢竟只是用來臨時收容亂民的場所,也不必過於考慮堅固性與攻防優劣。
築土為壘,設木為界,近來少有風雪,甚至都不必太過考慮防寒性。
不過這方面也並非沒有考量,西京城周邊還設有許多故衣社的倉邸,收存有大量的麻貨,就算發生什麼驟然降溫的氣候變化,也可以組織亂民中的生產力,快速趕製一批禦寒的麻氈等物。
營壘的規模每天都在擴大,最開始民眾們還需要登上城樓去觀望。可是漸漸的,哪怕只是站在城門口的平地處,也能看到地平線上所鋪設開的諸多營壘,使得民眾們心中的惶恐越來越少。
但也並非所有的人心緒都漸趨穩定,像是朱雀大街東側那些坊區中的勛貴人家們,心情卻是越來越焦躁憂悵。
這一次王師入關定亂,可以說從一開始就大悖於他們的想像。
如果說雍王遣人入城訪問諸家、勒取物貨,雖然讓這些人家不滿,但總還屬於正常操作。
那麼接下來其他的舉動,可就都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設想,就算還沒有感覺到什麼明確的惡意,但心裡卻忍不住生出一股危機感,一股不能控制局勢的惶恐與無力感。
特別是此前當他們盛載酒食準備前往灞上迎拜雍王、卻在剛剛離城便被雍王麾下將士喝退後,這種不妙的感覺便越發強烈。
「雍王這是什麼意思?薰蕕不同器,他卻仗恃軍威,不辨良莠,直接便將我等國爵門第也一同堵在長安城中,莫非在他看來,咱們這些顯赫門庭,竟與城中那些寒傖歸於一類?真是豈有此理!我等祖輩追從高祖,創業建勛之際,那小兒尚且胎息未成,竟敢如此小覷開國元從!」
當一眾人被堵回城中的時候,故爵黎陽郡公的一個于姓老者已經忍不住頓足喝罵出聲。
周遭共此情緒者不乏,畢竟他們對雍王到來可謂是熱情十足,不獨捐輸大量物資,甚至還準備親自入營犒勞,結果在城門口便被直接喝退,甚至連營中大纛都沒有見到,雍王態度之倨傲已是畢露無疑。
心中雖然羞憤至極,可是真正敢將不滿宣之於口的卻不多。因此那于姓老者話講出口之後,響應者卻寥寥無幾。一群人相顧無言,只能各自散去。
但事情卻遠未結束,這些人各自歸家後,卻又面對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官庫中的剩餘物貨該要怎麼處理?
通濟坊、敦化坊等幾坊的官庫,已經被就近這些人家們完全搬空。而這些官庫,有相當一部分是儲存著隴右與安西邊軍的物資,除了穀米等基本物資之外,還有許多專門供給軍用、甚少在市面流通的禁貨,比如野馬皮、弓弦、弩臂、槊鋒、散矢之類。
其中那些通用的物資,自然都用來應付雍王的索取,一早便運送到了灞上。可是其他的軍用禁物卻不好處理,交出來的話就是不打自招,銷毀的話又不好處理,而且這些器物品質都頗為精良,本身就是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富。
因此,各家在商議一番之後,決定私下將這一批禁物給瓜分了,各自藏匿在家中,準備過了這一陣風頭之後再通過別的渠道處理掉。
隴右、朔方之間有眾多的羈縻胡部,他們不敢與大唐為敵,但彼此之間為了爭奪牧區和人口,惡鬥兇狠,所以對這些械物需求量也都很大,一定不會吝惜以牛羊換購。如此一來,既處理了這批燙手的物貨,又能確保這些物貨不會出現在與大唐交戰的戰場上。
可想要達成這些交易,渠道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夠悄無聲息的把物貨運出城去。收藏在家中,每多一天,便多一分風險。
可現在雍王大軍封鎖全城,根本就不准民眾隨意出入。所以那些藏貨的人家們,也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備受煎熬。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涉事諸家也都頻頻碰頭議事,商討計策。
「要不要再嫁禍一次,將那些物貨潛運到西城去,更坐實亂民罪證?」
有人如此提議道,可話剛剛講出口,旁邊便有人搖頭嘆息道:「若是前段時間,或還可行。但此前亂民在朱雀大街被猛殺一番,如今大軍又在城外聚合,諸坊嚴守,實在很難避人耳目。」
「是啊,那些亂民們都受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