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適逢小朝會,因為今天還要在宮中招待相王諸子,李潼也並沒有在朝會上花費太多時間,僅僅只是聽了一些事務簡報,同時中書舍人張嘉貞也將昨日與聖人討論的一些措施在朝會上略作匯報。
相王諸子歸京的消息,昨日便已經在長安城中傳揚開來,朝臣們多數也已經知曉,心裡也是不乏猜測。當聽到張嘉貞所匯報的措施後,許多臣員們心中也都暗鬆了一口氣。
如今朝中臣員不乏早年東都朝士,此前靖國時期因為內憂外患的緣故,除了一些朝野大惡被追究問罪,對諸在事人員還是不失包容。之後幾年休養生息,朝情也變得平穩起來,並沒有再發生什麼大規模的刑訊問案。
可是現在相王諸子歸京,勢必會給時局情勢帶來一定的影響。至於這影響是好是壞,群臣們自然也都頗懷忐忑,擔心朝廷或會因此再掀起一股清算的風波。
一旦發生這樣的苗頭,那必然是風聲鶴唳,不僅僅在於底子是不是潮,必然會有許多無辜之眾遭受波及。除了具體的內外人員或會倒霉遭殃之外,更讓人憂悵滿滿的,則就是擔心這種無謂的爭鬥可能就會終結眼下這來之不易的穩定局面。
所幸張嘉貞所匯報的措施,並沒有涉及到追究清算,僅僅只是對一些遭難臣員的後人撫恤與選拔,可謂是恩義滿滿、人情十足。而張嘉貞作此匯報,肯定也是出於聖人的授意,代表了聖人的態度。
雖然這撫恤的措施跟大部分立朝臣員們沒有太大的利害關係,但他們也因此倍感欣慰。一則聖人心存仁念,在此背景下、朝情可以不失秩序,二則群臣對於人情味十足的朝廷必然也更有歸屬感。
所以今天的朝會雖然流程簡約,但氛圍卻是極好。許多朝臣入朝的時候還心事重重,可是退朝的時候,臉上都已經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朝會上這氛圍的改變,讓李潼也頗感欣慰。其實如非有必要,他也並不願意搞什麼路線鬥爭、朝堂清算。這麼做或許能明辨出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但是在唐業復興的道路上,這件事的重要程度還要排在後面。
就算臣員們有什麼舊過,乃至於對相王仍存憐憫,這也是人情之內許可的範圍。他當然希望臣員們能夠一心一意的擁戴自己,可若人人都迫不及待的要與相王劃清界限,那這整個世情也顯得過於涼薄。
唐家御人,章軌之外還存恩義,若用典刑強迫時流與以往進行完全的割捨,那所留下來的臣員們,或許謀身有術,但又能在他這個聖人身上投注多少感情?
退朝之後,李潼返回內宮,問起相王諸子,得知幾人已經從延英門入宮,索性便暫留在紫宸殿中,等待幾人到來,再一同前往太皇太后所居的萬壽宮。
時間過去不久,便有中官來告諸子已經到了殿外。李潼聞言後便放下手中的文卷,起身說道:「請嗣相王等入殿吧。」
中官宣命之後,殿外旋即便響起了一串腳步聲,幾個半大少年趨行入殿。不待細睹幾人形容氣質的改變,李潼便聽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對同行入殿的王美暢說道:「這長安大內,可比神都大內氣派寬敞得多啊!」
王美暢聽到外孫這話,臉上擠出一絲侷促笑意,卻不敢在殿上失禮,而李潼也認出了這小子正是嗣相王李隆業,於是便笑語道:「長安是我唐家祖業,尺量用地遠比東都從容得多。這東內大明宮始建於太宗文皇帝,咱們祖父大帝臨朝時,更作增擴,並不是一代之功,自然要比東都更顯章法。」
「臣等叩見聖人!」
李潼可以隨意言談,但眾人卻不敢失禮,他那幾個堂弟入殿後紛紛叩拜下來,就連有些遲鈍的李隆業也被外公強按在地。
「內殿便是家室,不需如此多禮。譬如舊年……」
李潼倒也沒有在幾個堂弟面前宣威擺譜的意思,見狀後便微笑說道,只是話講到一半才想起來,舊年雖然彼此身世不同,但他跟這幾個堂弟之間關係也談不上好,特別是已經死去的李成器,每次見到他都跟生死之敵一般,絕沒有好臉色。
「譬如舊年,家門之內我多承叔父關照惠教,有了長輩們提點,可以不露怯曝丑於人前。靖國舊年,誠是家國之大災,於親人是有撕心裂肺之痛。但幸在天命仍眷唐家,我等宗家枝幹如今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