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侯下獄數日,京師中卻是陡然之間太平了下來。朝堂之中不外乎是報喜報憂,有的是邊關小有捷報,有的是州府遭遇旱澇,有的是祥瑞出名山,有的是節婦守鄉間……總而言之,宣武門大街上那一場瘋牛踩死三人,刺客突起暴襲的慘案,仿佛已經被人們淡忘了過去。與此相比,吸引人們更多注意力的則是三月初一的會試。
每三年就有一次的會試對於滿天下的舉子們來說,便意味著只要過了這一關,錦繡前程就在眼前。金明池前搶女婿儘管是宋人的說笑之詞,但如今只要金榜題名,但凡是未有婚事在身而又品貌端正的,往往會有名門挑了去。因而,這一條獨木橋一般的路,卻吸引了無數人前赴後繼地嘗試。時至今日,已經幾乎沒人記得太祖初年詔廢科舉的往事了。
科舉對於勛貴之家來說,往往只是不繼承爵位的庶子亦或是旁支的進身之途,因而並不十分受重視,再加上東昌侯畢竟至今仍在獄中,所以三月初一的開貢院之日,也沒多少人會前往東城的隨磨房胡同貢院走上一圈。即便是威國公府,由於威國公羅明遠對於兒子羅旭的下場很是不以為然,再加上林夫人得了兒子的囑咐有意低調,也沒派人往那邊打探。
三月初二這一天傍晚,一輛沒掛任何裝飾的黑油馬車停在隨磨房胡同的口子上,車門打開車簾打起,內中人探出半邊身子往裡頭張望了好一會兒,這才出了一聲嘆息,又放下車簾關上車門吩咐打道回府。及至到了陽寧街的陽寧侯府西角門,四個壯年小廝出來把車推進去,到了二門方才停下。他們才退下,跟車的小廝還沒放好車蹬子,一個人就急不可耐地跳將下來,隨即頭也不回地朝裡頭衝去。
「四少爺!」
「都已經到家了,你們別囉嗦了,趕緊該幹什麼幹什麼!」
自打朱氏回府之後,陽寧侯陳瑛一日都沒回過家,日日都是在左軍都督府留宿。久而久之,家中上下自然議論紛紛,但多數人的意見都是覺得三老爺之前剛剛承襲了爵位就把老太太氣得離府養病,朝中風評多有不利,於是如今索性讓一步不打照面。所以,在他們看來,這外頭的朝廷自然是男人的天下,可這陽寧侯府的內宅之中,卻仍是老太太一手遮天。
這話說的人多,要是從前陳衍聽過也就算了,但自打在通州安園裡頭,日日和姐姐在一個屋檐下進出,朝夕相處得多了,從陳瀾那兒學到的東西也就多了,因而他這幾天總覺得這種平靜之中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此時此刻,從學堂放學之後先去貢院轉了一圈的他急急忙忙加快了步子,卻是徑直趕往了錦繡閣。
「姐,今天我在你這吃晚飯!」
一進門他就嚷嚷了一聲,下一刻,就只見東次間的門帘被人高高打起,緊跟著陳瀾就似笑非笑地出了來。他三步並兩步上前去,卻是撒著嬌說:「姐,就多添一雙筷子的事,我那兒可不像你這兒得了老太太吩咐,能單個開伙,那些半溫不火的東西我都吃膩了!」
自從朱氏指派了一個廚娘到錦繡閣來,陳衍就幾乎天天到這兒蹭飯,而藉口也是天天換花樣,只今天才是大實話,陳瀾聽了不禁莞爾。只她也想多多抽空和弟弟相處,因而也不戳穿他,卻沒好氣地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等到了裡間,陳衍說了幾句學堂事,就興奮地提到了今日前去貢院,陳瀾不禁有些奇怪。
「姐,你之前說,勛貴子弟就算參加科舉,也多半到不了高品,可話是這樣沒錯,多學些東西畢竟長見識。武師和伴當如今都有了,學堂中的塾師學問雖然不錯,可說到底也就是書呆子,我想真正拜師尋一位先生。」
陳衍即使不說,陳瀾在心裡也惦記著這麼一件事。她過了年就十四了,按照如今這年頭女子的出嫁之齡,少則一年多則兩年必定要出閣,到了那時候,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照拂到陳衍,那麼,趁著自己還未嫁,為陳衍尋一個好先生,甚至於為他張羅一門好親以作為將來的臂助,也在考慮範圍之內。明日三月初三的上巳節,又是張惠心的及笄之禮,她便打算去設法求求宜興郡主。畢竟,這事對於宜興郡主來說應當不難。
然而,此時陳衍主動提出,她就沒有把自己的安排說出來,而是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想尋一位名師,那心中可有什麼人選?」
「嗯……北城北居賢坊有一位四十出頭便告
第一百零八章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