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了,只她畢竟事忙,你去瞧瞧,如果見著你乾娘立刻把人叫過來。」
紅螺應命而去。大約一刻鐘之後,她便偕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進了屋子。那婦人一身漿洗得乾乾淨淨的藍色嘉定印花布對襟衫子,黑色的裙子,通身上下不見半點飾,看上去卻樸素大方。這樣一個人在身前一站,陳瀾立時就滿意了七分,見其依禮跪下磕頭,她忙向紅螺示意攙扶了人起來。
「田媽媽,從今往後,便得請你多費心了。」
「那是小的職責,自不敢疏忽。只小的不過是尋常粗使僕婦,萬不敢當媽媽兩個字,還請小姐直呼小的名字。」
見田氏有些不安,陳瀾就笑道:「田媽媽快別這麼說,紅螺姐姐是你的乾女兒,又是老太太給我的,我平日都尊稱一聲姐姐,更何況你還多一重輩分?從前的身份那是從前,到了我這兒,自然就是我說了算。不提其他,就拿府里那些認了乾女兒的往往是拿錢的時候心安理得,有事的時候渾然不顧,田媽媽你的人品就高潔多了。單憑這個,也足夠給下頭人做個表率。」
田氏原以為陳瀾調了自己過來只為了給紅螺面子,順便照應照應自己這個沒什么正經差事的寡婦,此時聽見這一番話,心頭頓時大為觸動,立時偷眼去看紅螺。見紅螺對著自己笑吟吟地點頭,她哪裡不知道紅螺是真心隨了這位新主子,她不禁躊躇了起來。
從前丈夫還在的時候,她也有些爭強好勝的心,可丈夫去了,她又沒個一男半女,於世事反而看得更透徹了些。收了紅螺做乾女兒不過是府里分派,可紅螺懂事,並不像那些丫頭起初逢迎之後得志了就撂開,倒是隔三差五捎東西來,因而她不免也生出了照應的心。
此時,看看紅螺,想想三小姐在下頭的名聲,她心裡嘆了一聲,便又屈了屈膝:「三小姐如此看得起,小的若再推搪,便是不識抬舉了。小的大字不識一個,沒什麼別的能耐,但跑跑腿做做事還行,三小姐若是要差遣,儘管吩咐就是。」
陳瀾也知道,田氏不是楚家那幾家受過自己大恩惠的老家將,不過幾句輕飄飄的話,要指望人完全為自己所用並不現實,可她知道朱氏沒法容那些人進府做事,所以那會兒臨走時只能下決心把人留在了天安莊經營,所以,田氏這等身家清白的便是她眼下唯一的選擇。因而,見田氏如此說,她就從懷中取出了那封信和錦囊,一塊雙手交給了她。
「三小姐,您這是……」
「田媽媽,家裡有出門辦事的媽媽,原本這事情自然不該由你去辦。但這兩天京城多事,再加上如鄭媽媽這等未免扎眼,所以這事情我思來想去,也只能是你這樣靠得住的才行。如今事情緊急,但請田媽媽記著,這信送到南居賢坊門樓胡同……」陳瀾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又仔細形容了一番年齡外貌形狀,見田氏聚精會神聽了之後連連點頭,她這才補充了一句,「事不宜遲,我已經讓芸兒的舅舅去雇了一輛車在後門,請田媽媽立刻前去。那邊眼下未必在家,如若不在,你就在外頭先住上一晚,這是銀錢。」
陳瀾從紅螺手中又接過兩個荷包遞了過去,見田氏接過之後一掂分量就立時一愣,她又解釋道:「這其中一個裡頭是幾個從一錢到一兩不等的銀角子,留著住店亦或是零用。另外一個是兩個小金錁子,留著備不時之需。」
聽著陳瀾這番話語,田氏終於生出了一絲緊張來。然而,想想自己也是侯府家生子,如若有什麼事必不得獨安,再加上紅螺從前是老太太的人,現在是陳瀾的人,偏生和侯府主人陽寧侯陳玖都扯不上關係,她這孑然一身的寡婦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令自己鎮定了下來。
「三小姐既是信得過小的,小的必定把事情辦成。」
眼看著紅螺帶著田氏下去,陳瀾輕輕吁了一口氣,隨即往後頭靠了靠。韓國公、東昌侯、陽寧侯、廣寧伯,老太太多年來都習慣於靠這四家合力度過難關,但如今一場弊案就把這四家全都牽扯了進去,連帶著還陷入了無數文官,這當口指望那些親朋故舊來管陽寧侯府的事情,自然是不現實,她也只有寄希望於那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來就只能等了……還有,老太太這事也不能一味都瞞著,尤其不能瞞著馬夫人徐夫人。她要爭取的時間已經爭取到了,之後就不能給三叔陳瑛留下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