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負手而立,靜靜聆聽這以流水為弦奏出的琴音。她的手法不算高明,但勝在平淡質樸,敘述出峨峨高山、悠悠萬里亦不能阻絕的思念。
漸漸琴聲婉轉,如遲暮春草,應時凋零。
「何言一不見,復會無因緣。」伴隨著一聲呢喃,琴音戛然而止。
趙希夷復又抬眸看向季寥,幽幽道:「世間之事,總是難以兩全其美,若是重來,我依然會一心向道,只是不會借你破情關了。」
季寥默然無語。
趙希夷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宛如當年。
緊接著她身上亮起紅光,季寥感覺到女郎身上的趙希夷念頭,亦隨之消散了。他分出神念,撲捉紅光。
紅光竟也不閃不避,反而順著季寥的神念,往他身上湧來。紅光仿佛無視一切阻礙,直接殺入季寥的心靈識海。
一聲激烈的碰撞聲響起。
「元神!」伴隨著痛哼,有人驚駭道。
……
無邊魔界,一座道觀盤旋在血色的虛空中。道觀之內,一名盤膝而坐的血衣道人驀然間吐出一口鮮血。他雙眸冷冽,膝前放在一把血色殺劍,上面似有億萬遊魂的怨念纏繞,普通人便是只瞧一眼,都會魂飛魄散。
隨著道人口吐鮮血,血色殺劍上面的億萬遊魂開始躁動起來。血衣道人面色一冷,手裡結出法印,放出光芒,鎮壓殺劍上面的遊魂,過了好一會,殺劍上纏繞的遊魂才不再暴動。
血衣道人緩緩吐了口氣,雙眼充斥血光,往虛空望去,仿佛正在搜索什麼。
一處籠罩著慘白霧氣的峽谷里,流水潺潺,蜿蜒曲折,水花激盪,數條長著三隻眼睛的胖頭魚忙不迭的從一塊礁石背後遊動出來。
此刻礁石背後,正靠著位身著水墨長袍的女子,她青絲沾上水珠,有部分貼在面頰上,卻也依稀可見如清水芙蕖般的姣好面容,肌膚雪白,如若凝脂,她正是趙希夷。
她小腹上有一條約有三寸長,半指深的劍痕,沒有半點血跡,但傷勢已經深入魂魄之中。
趙希夷輕輕一嘆,這次的對手太強大了。她從自身分離的所有念頭,都被之前遭受的那一劍順著因果線斬殺。
這樣的情況亦讓她明白,此次面對的敵人有將她從天地間徹底抹除的能力。
對於修道人而言,那樣的下場,比萬劫不復還要悽慘。
好在她遺留人間的念頭,終於如當年預感那般,得以和季寥相見,說出了她當年未曾說出口的話,算是彌補了心中的遺憾。
今後或存或滅,她都了無牽掛。
趙希夷從袖中掏出一卷布帛,這是曾經縱橫魔界一時的滅情道的根本法訣滅情訣,亦是因為這卷魔功,她才被追殺。
太上忘情,一旦動情,便是至情。可是滅情道的功法,卻是徹底湮滅情性,使性靈合乎天道,若是大成,舉手抬足,便可代天行罰。從另一方面來講,這門功法的修行,其實是先殺自己,才能入門。
因為對於許多人而言,一個人若是沒了情性,跟死亡也沒有什麼分別。
正因如此,滅情道才歸屬於魔道。
布帛上面的精妙文字,她都能一字不漏默誦下拉,但趙希夷仍舊在心裡掙扎,為今之計,確實只有修煉滅情訣,才有機會度過厄難。
心裡掙扎了一會,趙希夷終於決定照著滅情訣開始修煉。
當趙希夷開始修煉滅情訣時,她自身的氣息也逐漸從天地間消隱。等她氣息徹底消失不見時,一道淡淡的血光恰好掃過峽谷,結果自是一無所獲。
血觀的道人眉頭緊鎖,他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
對於他而言,滅情訣將關係到他能否度過將來的生死大劫。現在失去了滅情訣的蹤影,他必須想辦法將其找到,或者準備另一個後備方案。
不過道人還有一件事,縈繞心頭。那個強大的元神給他留下的陰影,讓他到現在都沒能將其驅除。
自從末法降臨之後,元神這一條道路已經徹底被堵死,那些擁有元神的大能,也一個個隕落掉,為什麼那人還能擁有如此完整且強大的元神。
道人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