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也不管李希白是死是活,人在雲頭上看向百里開外的一座山嶺。他來此之前,已經了解過南山的地形,那是青霞嶺,此刻正下著茫茫下大雪。
現在不是下雪的時節,所以青霞嶺下起大雪便顯得十分奇怪。
須臾間,青霞嶺便是銀裝裹素。
季寥振衣,化身劍光往那裡飛去。
等他落在山嶺上,足下的積雪已有三尺厚。這雪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剛才下得急,很多樹木都被大雪壓垮了樹枝。
雪地里不時可見青綠的枝葉混著白雪。
季寥心有所感,尋到一方平台,清雨正倚著山壁。
周遭雪地瑩瑩,偏她周身三尺,寸雪也無。
季寥只見她一身素白衣裙,肩頭披著一件黃色披肩,素白襯素黃,身旁橫擱一柄古劍,神色平和。
這次沒有佛屠子在身邊,季寥也能看出她面上滿是死氣。
清雨道:「沒想到臨死前,又能見到你。」
季寥不禁微微露出歉意,說道:「我來晚了。」
清雨道:「你不必這樣說,能在這時候見到你,總算老天待我不薄。我死了,也沒多少遺憾,畢竟已經有敵人先我而死。適才我以天籟化形法殺了天劍無飛白,又施展天下有雪殺了地劍和人劍,只是讓鬼劍逃了,還好神劍沒出現,否則以他劍氣雷音之迅疾,卻是容不得我使出天下有雪。」
她三言兩語,便將剛才發生的情況給季寥說了一遍。
清微派共有九位劍尊,又以清微五劍最為出彩,但清雨以油盡燈枯的狀態,仍能舉手抬足連誅三劍,實是當之無愧的道門第一人。
季寥道:「仙子別說話了,我來替你瞧瞧傷勢。」
清雨道:「不必了,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現在還未魂飛魄散,只是因還有一口氣未咽下去,見到你,我便知這是老天給的機會,希望你能認真聽完我說的話。」
季寥只好道:「仙子有什麼請說,我一定謹記。」
清雨神色和緩道:「說起來,我是對不住你的,那日在相國寺……」
季寥打斷她道:「仙子不必說了,我大約也能猜到是你帶走了季笙。」
清雨嘆息道:「你已經救我一次,我現在還有要事要託付你,所以我實是有些無地自容。」
季寥道:「仙子何必縈懷,我並不生氣的。」
清雨道:「那我就不說這個了,你可知道他們明知我油盡燈枯,為何仍要追殺我。」
季寥道:「這也是我的疑惑,無論如何,他們總該知道無論仙子有多麼虛弱,要他們付出一些慘重代價總是不難的。」
清雨道:「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在表明決心,不願給我絲毫生機。我當時在落日村時便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也不願意拖累你,實話說,若是你在我身邊,來得怕是不止清微五劍。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易象宗的宗主向天一實是當之無愧的神算子,他已經猜到我還有辦法可以苟延殘喘幾年,因此才要如此堅定的不惜代價讓我不能活著回靈飛派。」
季寥道:「仙子真有辦法可以暫時穩住傷情?」
清雨幽幽道:「已經晚了,自我使出天下有雪那一刻,便註定了我活不到明天的日出時分。你也不用為我想什麼辦法,就安安靜靜在這陪我一會,聽我這個老傢伙跟你嘮叨幾句。」
季寥瞧見她雙眸雖然充滿死灰色,但仍可以感受到智慧和才華,清雨仙子自是及不上慕青的絕代芳華,但她有另一種慕青都不具備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愛慕她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
越是如此,越是讓季寥覺得有些可惜。
美好事物的消逝總是會讓人心生遺憾的。
他道:「仙子不老的,還很美麗。」
清雨莞爾一笑,卻並不接話,而是道:「天下有雪是我丹成後琢磨出來的道法,現在你應該還能感受到其中殘存的法意。當時我創出此招時,實是自負得緊,蓋靈飛派建派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厲害的殺招,可是我師父見到後,只是落淚,當時我尚且不明白,現在可算明白了。天下有雪,埋葬生機,但這生機,不僅是敵人的,也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