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俏生生站在月下林間的,正是藍小玉。
雖然她還沒走出那陰影,扶著青木、歪著腦袋,可不會錯。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想著什麼,那小姑娘已經一步步的踏出雲間月影來到他跟前,「嘎吱嘎吱」的踩斷了枯枝,輕輕朝著他笑了起來,並且伸出了手。
對於他來說,這種情況,有些新。
何必要拒絕好意。
他抬手搭藍小玉的掌心,藍小玉握緊了指尖靠了去,那行為看起來無的順其自然,仿佛他們本該如此:「你什麼時候來的?」口氣輕熟,帶著兩分驚訝,卻又有著熟知的親穩感。
「方才。」他的鞋履觸到了地阿儺的衣角,還故意的蹭了蹭。
「你知道我在這兒?」藍小玉這會的訝異倒更多了兩分,她抬眼瞅那傢伙,墨紋衍生著花蓮一般的軌跡,他昂著臉的時候,月光只能落在輪廓的四周,叫你看不真切他在想什麼,可也偏是這分漠然詭異又令人無法抗拒的想要親近。
他沒有說話,低頭眼神掠到了一旁,可只那麼一瞬,臉被藍小玉給扶正了回來,她瞧著他,意味著,他也得瞧著她:「他們死不了,」只是受寒侵體,那小姑娘索性抬起了手臂繞過了他的頸項,整個人都快掛了來,翹著鼻尖嗅了嗅,真真兒是一股子夜花帶露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們何不趁此花前明月……『敘一敘』?」
要說來,今晚明月高懸,若不是地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大活人,還真該說是良辰美景。
他突地笑了聲,極輕極輕,藍小玉分不清這種口吻是訕意的還是善意的,對方的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的腦袋壓了在自己的肩膀,看起來像真兒是對小情侶似的。
藍小玉愣了愣,更是放大了膽子摟住他的後背,唇角勾著笑伸出舌-頭舔了近在咫尺的頸項,沿著那裡稍顯優美的弧度挪了兩分,皮膚的觸感冰冷卻不覺得有多少寒意,反而溫潤極了,幾乎令人著迷作出此番看來荒唐的行為,她有那麼兩分錯愕:「你……」可這話還沒開口,腰摟住自己的手臂收緊了。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喜不怒,仿佛無論她做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他半分:「你若不開口,還有三分像。」真是可惜。
可惜。
如今,差極了。
藍小玉剛明白這話里的意思,倒抽一口氣,腰猛然疼痛,整個人給提溜了起來。
「她在哪裡。」他嚴聲一喝,方才還幾乎要瀰漫旖旎的情愫頓然消失,剩下的只有這夜風清冷割骨。
「什麼在哪裡?」藍小玉被他提在手,手臂還掙扎的揮舞了兩下立馬放棄了,眼睛閃閃爍爍才有那麼點慌張,轉而立刻眉眼生水似的,真是裝著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矯揉造作。
他撇過頭懶得再看,多一眼都能令人覺得作惡,尤其是現在這副藍小玉的模樣:「你們屍狐可不狐媚子,若沒有見過她,怎能幻化此等身形。」屍狐與狐狸精很大的不同,便是屍狐若要幻化人形,這個人必須是它所見過的,才能惟妙惟肖的模仿。
雖然對那模樣原來主人的生活瑣事知曉不多,卻能鬼使神差的認得親近之人,叫人不易察覺,這些鬼靈精怕也是害了不少的人了。
既然它成了藍小玉的樣子,那麼定然是見過藍小玉。
「哈,我知道了……」「藍小玉」俏生生的尖笑兩聲,「咳、咳……」她的腰身一翻,那手掌移到了她的脖子,掐得可真是不留情面,叫她險些都說不出話來,「你是來找那個小道士的……」她的眼珠子眯了起來,連眼瞳都變成了細縫,「看來小道士不簡單,還養起了鬼。」
莫非,她口說的幫手,是眼前這惡鬼。
「藍小玉」訕訕的冷笑,她當然知道來者是人還是鬼,初時倒還有幾分錯愕,竟然會有一隻鬼與那小姑娘是舊識,但是細一想,這修道之人認識些許鬼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更有甚者,向來以修術為幌子,暗地裡養鬼害人的不少,怎麼說呢——這也不過是一丘之貉的玩意。
裝的什麼清高自詡。
「你是鬼,我是妖,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擋了對方的路……」它掐著嗓子尖沙沙啞啞的哼笑,「你這位朋友礙了我們五大家的道,算是要了她的心魄壞了她的肉-身,也不為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