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冬雪睜開眼睛,看到了頭頂碧青色繡著飛鳥展翅昂頸的半舊細紗帳時,她有著短暫的迷茫,只是身下那溫暖的感覺讓她留念不已,有多久不曾睡過如此溫暖的床鋪了,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卻又清晰的告訴她,其實並沒有多久,不到一個月而已。
可是二十多天,如此短暫的經歷,卻似乎能夠將她過去十六年所有的生活給覆蓋了,並不是因為這二十多天多麼的有意義,而是這二十多天她經歷了過去十六年不曾經歷過得寒冷,是的,就是這兩個字,那二十多天她的身體她的腦中,似乎只有這兩個字,那是透入骨髓的寒冷。
紛紛揚揚的大雪再也不會讓她感到歡喜感到乾淨潔白了,大雪只代表了寒冷兩個字。
「五姑娘,你醒了?藥已經熬好了。」
顧冬雪的心神似乎還沒有從那冰天雪地中迴轉過來,她的眼前似乎也只有雪白一片,可是耳中卻傳來丫環綠草的聲音。
顧冬雪忙轉過頭看去,的確是綠草,她今日穿著一身蔥綠色窄袖襖,下著一條蓮青色繡花長裙,這是定康候顧府二等丫環的打扮。
只是腦中剛剛出現這樣一個念頭,顧冬雪忽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與身死之時並沒有多麼大的區別,一看便知是十六七歲少女的手。
可是她現在卻又為何還在定康侯府自己的房間中?
顧冬雪眉頭微蹙,腦中忽然出現一個瘋狂的想法,自己六歲便跟著父親顧邦正去瞭望青城,之後十年裡一直沒有回過京城定康候府,只是在自己臨死之前不到兩個月才回到京城,那是因為她的祖母俞氏在十月中旬要過六十大壽,而她的父親特意向上峰請了假,便帶著妾室兒女一起回到京城,給俞氏拜壽。
而她恰巧在俞氏壽辰過後的第二天邊感染了風寒,她父親顧邦正因假期有限,著急回到望青城銷假上衙,便準備將顧冬雪留在定康候府,正巧她年齡也快到了,正好讓望青候府老夫人,也就是顧冬雪的祖母,以及她的大伯母,也就是定康候世子夫人吳氏和二伯母劉氏一起看著,幫她將親事定下來。
若是現在她的病便是那一次的風寒,那麼如今……
想到這裡,顧冬雪再也忍不住了,一骨碌坐了起來。
「五姑娘,你怎麼了?」見到顧冬雪突兀的動作,綠草嚇了一跳,就要上前攔她,「這被子都落了下來,姑娘你也不注意著些,這下風寒說不定又要加重了。」
一著急,綠草便將這十餘天才突擊訓練出來的稱呼給忘到了腦後,又按照以前在望青城的稱呼喚她了。
顧冬雪卻顧不了那麼多,剛才出現的那一霎那的想法,讓她的心很緊張,幾乎緊張到攣縮的狀態。
她一把抓住綠草將要過來給她搭被子的手,因為緊張而隱隱帶著顫意的聲音問道:「綠草,我爹他走了沒有?」
綠草一怔,不知姑娘為何好好的問這個問題,這件事姑娘不是知道嗎?不過看到顧冬雪慘白的臉色,綠草還是沒有多問,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顧冬雪的問題:「還沒有,三爺準備明日回去。」
聽到綠草的這個回答,顧冬雪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稍微安下了那一顆即將要跳到嗓子眼的心,不等綠草發問,她便拿起放在床邊案几上的藥碗,仰頭灌下大半碗苦湯藥。
她這一動作,更是讓綠草吃了一驚,最近幾年,顧冬雪雖然不像小時候那麼抵抗喝藥,可是每到生病之時,半碗藥她能磨磨蹭蹭的喝上一刻鐘,愣是把熱湯藥喝成冷湯藥,什麼時候見過她如此爽快的仰頭喝藥了?
顧冬雪自然知道自己這行為讓綠草疑惑,可是她此時卻已經沒有時間去想怎麼打消綠草的疑惑了,因為若是她猜測的是對的,那麼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太多,且必須在今日這一日之內完成,還有保證自己的風寒能夠在她爹顧邦正離開之前痊癒。
因為她必須要帶著顧信,也就是她堪堪五歲的嫡親弟弟,帶著他隨著顧邦正一起離開京城,前往大寧朝最北邊的望青城。
顧冬雪將藥碗放到案几上,掀起被子就要起來,卻被一直站在旁邊一刻也不敢放鬆的綠草給攔下了,「姑娘,你要做什麼,你這風寒可沒好,大夫說了要靜養,否則病情很有可能反覆的。」
顧冬雪此時來不及和綠草多說什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