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吧!」林商說道。
此時,不是追究責任和原因的時候。
祭禮必須繼續下去。
幸好,並不需要用祭舞真的去溝通亡魂。
所以,這一支祭舞即便是沒有任何溝通之能,只要將場面給足了,也就夠了。
「行嗎?」裴文慶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然後低聲問道。
林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林商也好奇,上一次已經出了紕漏的裴文慶,為什麼還能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繼續待下去。
不過這一次也出了簍子,顯然他在這個位置上,是待到頭了。
裴文慶看著不說話的林商,知道對方不想再理自己,便只能默默退開,站在祭壇的一角,充當人形背景板。
林商則是揮舞起了手中的大旗。
旗面在風中招搖,捲起如血色的波濤。
大旗一揮,迎風橫掃,林商扭轉身形,以武做舞,在祭壇之上活動開來。
嘹亮而又渾厚的嗓音,也喊出了自己所做的那首祭詩。
「城東李老漢,六十已有三。賣餅育三子,三子皆已亡。大郎葬東山,山高鳥不渡。二郎葬南蠻,蟲蟻噬殘軀。小兒葬北蕪,寒風凍其骨。山河萬里遠,夢不見兒郎。」
站在國廟廣場之中,孤身一人頂著寒風,儘量將脊樑挺的筆直的李老漢,突然就佝僂了下來。
霎時間,那張飽經風霜的面龐上老淚縱橫。
「城西穆阿娘,三十既喪夫,四十又喪子,枯坐城門口,夜半不歸家,路人如相問,只言兒在北。」
一個看起來有些瘋癲失常的老婦人,突然在人群里嚎啕大哭,有多少人知道,一個寡婦帶著兒子,在上陽城裡奔生活的艱苦?而那個被她視為希望的兒子,也這樣就死了···死在了蟻林軍征戰北蕪的戰場。
此時,蟻林軍戰士的遺體,多數還在半途運送。
從北蕪到上陽太遠了,不動用一些快速的交通工具,或是一些更厲害的資源,大量的屍骨,是沒有那麼快送回的。
所以穆阿娘得到的只有一封兵部下發的『陣亡書』,看著那薄薄的一紙書信,不識字的穆阿娘,又怎麼會···怎麼能相信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
然而此時···在這祭祀蟻林軍的國禮之上,她聽到了林商的那句詩,也同時終於有了片刻的清醒。
是的!
兒子已經死了!
丈夫許國,實為幸事。
但是對於父親、母親而言,這卻是莫大的,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悲痛。
「鄉勇李老四,孤身家且貧。慕得一少女,投身報家國。」
人群中,一群青年開始大聲喊著李老四的名字。
他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為了給心中的女孩一個未來,他投身報國,以命搏前程。
如今姑娘或已嫁人,而他也戰死沙場。
但是他還有一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們還記得他。
現在···整個上陽城,甚至整個國家,都該記得他。
林商就這樣一邊揮舞著大旗,一面背誦著自己親筆寫下的祭詩。
它與其說是一首詩。
更像是一個簡短的介紹。
介紹蟻林軍···介紹蟻林軍里,那些默默無聞、默默無名的人。
不是林髓,暫時也沒有提到林髓。
蟻林軍,不是林髓一個人的。
所以,祭詩也絕不該僅僅屬於林髓一人。
終於,林商似乎有些吃力了,杵著戰旗,喘著氣。
他本可以在揮舞大旗的時候,不那麼用力,不必每一下,都像是要斬破風雲,撕裂天地。
「荊右林將軍,四十無敵手,一身忠烈骨,粉碎謝君恩。」說到此句時,林商抬頭看向那雲中的所謂聖皇,譏諷之意幾乎不加掩飾。
遠處的天穹上,似乎蔓延著雷霆。
滾滾的天幕,翻滾著漆黑的陰幕,似乎正在積蓄著憤怒。
一些人的臉上,出現了憂色。
看向林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