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賈珠大婚,他從喜宴上回來後,大奶奶就使婢子出來說不用值夜,丫鬟們紛紛回去了。唯有珍珠一人掛心賈珠沒有洗漱。清早過來守著,細聽屋裡的動靜。
突然,一道極細的女聲從房裡傳出:「起吧。」珍珠被嚇得一顫,忙叫上候著的丫頭們進房伺候。
賈珠想起昨日的洞房之夜,耳根泛紅。珍珠正伺候他穿衣,笑道:「大爺,夫人囑咐下來,讓您晚些去她院裡請安。」賈珠不答,往新婦李紈處看去:小妻子粉面似桃花,嬌而無力,扭頭的一抹嬌羞,更讓他心口發軟。
古書有云: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果然不假。他想起損友們的調笑,竟然有些無措。不由自主地往昨夜想去,腦子裡紅茫茫的一片,霎時間面紅耳赤。
見賈珠偷瞄自己,李紈撇撇嘴,立馬挨了曉明生猛地一掐。剛要發作,又聽曉明讓人拿脂粉來。李紈趕緊收斂神色,只能等機會好好報仇。
在人前,她還是得給這臭丫頭些面子。
曉明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一面服侍她起來,一面讓底下的丫頭出去候著。半刻鐘後,她就跟賈珠往婆母王夫人院裡走。
王夫人院就在旁邊,不過半刻鐘的腳程。賈珠讓底下丫鬟不用跟著,只帶了珍珠並四個一等丫頭。李紈身邊有曉明,也不要求許多。一行統共八個人,李紈主僕二人站在其中,有些怪異。
但曉明生性爽利,引著李紈說笑講話,不過一會兒,就同餘下丫鬟都叫了一回。但凡被點到的丫鬟,無不脆生生地喊句大奶奶,卻都還羞澀,只珍珠一人格外出挑:叫完大奶奶後,說起大婚上的趣事來,妙語連珠。
李紈心中有事,聽得心不在焉。之後又忘答賈珠的話,她再次挨了曉明警告,訕訕地湊趣兩句,假裝自己是個鵪鶉,只顧著走。
這時,珍珠粲然笑道:「奶奶可是嫌棄我吵鬧。在大爺跟前,我是張狂慣了。如今奶奶來了,若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望奶奶,曉明妹妹提點。我只怕奶奶心裡不高興。」話畢,她不再講昨日的事,恭敬地走在賈珠身後。
賈珠雖然意猶未盡,但顧及李紈臉面,決定不插話。曉明察覺到他的不情願,忙笑說:「奶奶這哪裡是不愛吵鬧,她不過是強裝著端莊的性子,心裡嬌羞,又怕大爺嫌棄!」
李紈故作嬌羞,配合著應承幾句。
珍珠見李紈不在意,又繼續講昨天宴席上的事情,到正房後才放低聲音,到賈珠身後站著。
賈珠事先囑咐李紈:「母親見到你定然高興,但要守住子女的根本,不可親昵之餘,不尊敬她。」這話說得一字一頓,只差搖頭晃腦。
李紈裝笑應下,不由感慨賈珠是書呆子,一時間神遊到天外去了:穿越前紅樓夢普及到寫入課本,書上黑紙白字寫著『這政老爺的夫人王氏,頭胎生的公子名叫賈珠,十四歲進學,後來娶了妻、生了子,不到二十歲,一病就死了。
書呆子抱著大道理歸西,可憐李紈當了寡婦,還不能再嫁……
唉……她看書時還不覺得怎樣,如今自己成了李紈,還是找根繩子上吊痛快些。
只恨當初,她為了逃避婚事,說自己「做壞夢」太多回。這回這個真「夢」,她爹也當作一派胡言駁回了,強行把她嫁到賈家來。
回憶這些前程往事的功夫,李紈已經被扶進李紈王夫人屋裡。屋裡七八個丫頭侍立,王夫人正端坐炕上。
曉明見李紈恍惚,頓時嚇出一背冷汗。好在李紈馬上反應過來,做出嬌羞的姿態。
「兒子攜婦給母親請安。」賈珠念到,王夫人馬上讓他坐下,笑著埋怨道:「我讓珍珠告你遲些來,你倒是不把我這為娘的話當話了。」
「兒子謝過母親關心,但父親曾說過禮不可廢,沒有母親起來了,兒子還在夢中的道理。」賈珠又念。
王夫人知道兒子的秉性,不再問他,又對李紈說:「房裡可都熟悉了?」
「熟悉了。」李紈想到書呆子的話,再補上,「謝母親關心。」
王夫人抿唇直笑:「與我不必太過恭敬,莫跟你丈夫學,咱家不興那套生疏的禮。同你祖母,大嬸娘,東府嬸娘都隨和些,我們不是旁人。」這話說得賈珠面紅耳赤,憋了許久才爭辯出一句:「母親莫嘮叨,禮不可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