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兕這番話可比駱賓王有水平多了。
文采不代表情商。
駱賓王的文筆那是毋庸置疑的,罵人都不帶髒字。
但他對宮體詩的態度過於偏激,容易得罪人。
畢竟玩宮體詩的人固然小眾,卻是天底下最有權勢話語權的那群人。
得罪了他們,不經意的作弄一下,就能讓人仕途坎坷。
故而初唐四傑這些先驅,於仕途上,沒有一個順利的。
陳青兕自然不願步入後塵,但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他不當這個先驅者。
所以他將新體詩跟大唐連在了一起。
事實其實也是如此,唐朝思想開放,包羅萬象。
在唐朝長安你可以騎著突厥的戰馬打吐蕃的馬球,也可以喝著西域的葡萄酒看著新羅婢跳舞……
海納百川,萬國來賀,此時正是至漢以後,民族凝聚力最強的時代。
文化精神充滿了豪放的張力,思想逐漸前衛,遠不是南朝偏於一隅的宮廷文藝可以相比的。
新體詩的出現固然是有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陳子昂等人的改革,卻也是因為受到這個時代盛世氛圍的感染有關。
如果不是盛唐氣象,王昌齡未必就寫得出「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樣的字句。
李白或許還是李白,卻也不見得能那般瀟灑肆意。
唐詩能稱之為唐詩,便是受到了大唐盛世氣象的影響。
現今大唐王師縱橫天下,一敗難求,身為唐人無不自豪。
故而陳青兕高聲道:「觀光曾說新詩可稱之為青兕體,在下覺得不妥,委實受之有愧。先有我大唐氣象之壯麗,才有今日文壇之百花綻放。我等方能如此恣意地聚在此地開詩會品評天下,我陳青兕焉能一人沾光?新的詩風可稱為盛唐體,映照大唐繁盛之氣。」
這一番話,說的周邊大唐新時代的年青人是熱血沸騰,紛紛振臂高呼:「盛唐體,盛唐體!」
許圉師聽著四方的呼喊,捻須微笑,暗嘆:「現在的青年人,真了不得。」
盛唐體的橫空出世,固然會讓老一輩熱衷於宮體詩的人不快。
但是對於年輕的新天子來說,卻是天大的美事。
上官儀與他的上官體為何受到京畿士人的追捧?
還不是因為得天子欣賞?
鄭容強壓下躁動的心,看著遠處的身影,再度動了回家搬救兵的衝動,整盤棋都是黑子,這棋怎麼下?
陳青兕再次重複了自己對於唐詩的研究。
感觸最深的駱賓王也一吐自己對詩歌的全新態度,但他為人豪邁,言語不及陳青兕圓潤,卻有一往無前的衝勁,非常有感染力。
陳青兕看著激昂的駱賓王,眼中有股錯覺,他真就像一個衝鋒陷陣的大將軍。
此次詩會並沒有誕生什麼上等的佳作,但對於唐詩的發展卻有著革新之變。
唐詩興盛之始,由此而起。
駱賓王現在處於轉型之中,也無好的靈感。
但他留下了一篇相當不俗的駢文:
「夫鯤之為魚也。潛碧海,泳滄流,沉鰓於勃海之中,掉尾乎風濤之下,而豪魚井鮒,自以為可得而齊焉。鵬之為鳥也,刷毛羽,咨飲啄,戢翼於天地之間,宛頸乎江海之畔,而雙鳧乘雁,自以為可得而褻焉……」
借用「鯤鵬」這一意象,渲染今日聲勢,大氣昂揚。
陳青兕也在萬眾的期待下,留下了一首七言絕句。
既然要為新體詩對仗定律,七絕豈能落下?
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
不是道人來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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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青溪三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