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酒肆里的叫好聲,上官儀駐馬呆立當場,好半晌才回味過來。
「快,將吟詩之人請來!」
上官儀有些激動,又有些惶恐。
以他之才,焉能感受不到此詩情景交融,意境深遠,可謂千古絕唱。
盛唐體怎又多了一位如此了得的人物?
上官儀身後的護衛聽得命令,沖入酒肆,將一人抓了出來:來人紅光滿面,手上還拿著一尊酒壺,他並不認得上官儀。但上官儀一身深緋色四品官的官服,身後還跟龍精虎猛的侍從,酒意全消,趕忙拱手作揖,慌張之中竟還保持著一定風度,作揖道:「太學生張柬之見過上官。」
上官儀當然不知道張柬之是誰,只是問道:「先前那首詩是你所作?」
張柬之一臉惶恐,忙道:「太學生哪有這才學,此詩乃清溪先生的新作。不知為何,清溪先生與許使君前些日子一併抵達鄂州黃鶴樓遊玩,登高眺望,見黃鶴樓江景,聽仙人飛升之典故,即景生情,詩興大作《黃鶴樓》因此而生。」
上官儀心中釋然,隨即臉色緊繃,道:「可否再次吟誦?本官上官儀,亦酷愛詩歌,見獵心喜。」
張柬之忙道:「原是上官秘書少監,太學生失禮了。」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仿佛自己置身於黃鶴樓一般,抬手高誦:「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簡單的兩句一氣旋轉,順勢而下,絕無半點滯礙。
配合張柬之洪亮的聲音,氣勢奔騰直下,隨即他語調低沉「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整飭歸正,將最後一個「愁」字,吐露的淋漓盡致。
上官儀即便聽過一遍,此刻再聽,滿腦子都是仙人黃鶴、名樓勝地、藍天白雲、晴川沙洲、綠樹芳草、落日暮江。
一首《黃鶴樓》讓從未去過鄂州黃鶴樓的上官儀腦海之中竟然浮現了黃鶴樓的影子。
上官儀仿佛給定身了一般,好半晌好半晌,才問道:「此詩你從何處聽來?」
張柬之道:「是從同窗好友那裡得來的,對方乃鄂州刺史余使君之子。許使君與清溪先生遊玩黃鶴樓,余使君亦在其列。聽聞清溪先生佳作,派人入京,將此詩作傳來,供其拜讀學習。在下僥倖得知,今日與好友飲酒,談及詩文,一時嘴快,望上官秘書少監見諒。」
上官儀沉默片刻,道:「好詩自當分享……去吧!」
他揮了揮手
張柬之作揖告退。
上官儀目視張柬之入酒肆,眼中複雜:人未至,詩先到,此乃戰帖,還是巧合?
回到家中,上官儀讓人叫來了自己的兒子。
上官庭芝一臉欣喜的入內,他並沒有注意自己父親的臉色,作揖以後,興奮道:「父親可是要考驗孩兒可否將詩歌背熟,哈哈,父親託付,孩兒豈敢不從。」
前些日子,上官儀突然給了他一首詩,讓他背熟,就說是他自己所作。
上官庭芝一看,「翡翠藻輕花,流蘇媚浮影」、「瑤笙燕始歸,金堂露初晞」、「洛濱春雪回,巫峽暮雲來」佳句頻出,辭藻華麗,絕對是上乘佳作。
此詩一出,過去五年,宮體詩無人出其右。上推十載,也就自己的父親有過一兩篇文章可以相比。
只道是自己父親要助自己揚名,興奮得徹夜難眠,將詩歌背誦得滾瓜爛熟。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開口道:「啟重帷,重帷照文杏。翡翠藻輕花,流蘇媚浮影。
瑤笙燕始歸,金堂露初晞。風隨少女至,虹共美人歸。
羅薦已擘鴛鴦被,綺衣復有蒲萄帶。殘紅艷粉映簾中,
戲蝶流鶯聚窗外。洛濱春雪回,巫峽暮雲來……」
「夠了!不要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