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幼幼被叫到了系主任的辦公室聆聽教誨。
系主任姓劉,是一位海歸女博士,今年四十六了,還沒有結婚。據說她是素食主義者,對肉類和男人都有排斥心理。她的家人全在外地,工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素食並不代表她為人和善,相反,她對學生非常苛刻,動不動就以勸退來威懾學生。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只教你們專業知識,更重要的,是教你們做人。禮,是為人處事的根本,在人與人的相處中,要互相尊重,以禮相待……」劉主任滔滔不絕地說。
幼幼一直低著頭,表現得謙卑謹慎。劉主任引經據典講了一通禮義仁恥後,喝了一口水,又接著說起了幼幼聽不懂的大道理。
幼幼無比懷念突發腦溢血死亡的上一任系主任,那是一個多麼和藹可親的老頭啊,見人總是笑眯眯的,而眼前這位更年期的婦女,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令人生厭。幼幼動了動站得發麻的腿,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哪位?」劉主任端正了坐姿,慢理斯條地問。
「主任,我是莫四海。」
「進來。」
門開了,莫四海進來了。
幼幼抬起頭,仿佛農民伯伯見到紅軍叔叔,一種被拯救於水深火熱的感激之情湧上心頭。
「莫老師,你來得正好,蔡佑佳是你們班的學生,她動手打人,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
「主任,如果您同意,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莫四海說。
「我——不同意。」劉主任扶了扶眼鏡,表情刻板地說,「莫老師,我知道你愛護自己的學生,但是,愛護不等於縱容。打人是性質非常惡劣的行為,必須嚴懲。上次你們班的劉雪艷同學使用電熱杯,導致宿舍起火,我已經網開一面,從輕處罰了。但是,我不敢樂觀想像,以後就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件了,因為學生們會抱以僥倖心理,他們會想,就算出了事,學校也會寬宏大諒。如果我今天原諒了蔡佑佳動手打人,明天,說不定就有學生拿刀砍人……」
劉主任越說越激烈,幼幼聽得快要崩潰了。
幼幼打斷劉主任的慷慨陳詞,略帶不耐煩地說:「劉主任,您直接說,我要怎麼做,才能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劉主任冷不丁被幼幼打斷,非常不悅,瞥了幼幼一眼說:「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看,我有必要找你的父母來談一談。」
幼幼一下傻了眼。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家人出現在學校。從大一入學到現在,她的家人一次也沒有來過學校。
一直沉默的莫四海開口道:「主任,我大一的時候,也動手打過一位同學。當時被我打的那位同學的父母過來了,他們要求我的父母過來賠禮道歉。但是謝校長說,人是莫四海打的,為什麼要讓他父母來道歉?他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想引用謝校長的這句話,人是蔡佑佳打的,她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必牽扯到她的父母。主任如果覺得有必要嚴懲她,我一定遵從,只是,我身為她的輔導員,我也有責任,請主任一起責罰。」
劉主任看著莫四海,半晌沒有說話。
最後,劉主任說:「莫老師,謝校長很器重你,你要看好你們班的學生,別再出事了。上次劉雪艷的事,我已經網開一面了,如果再有下次,我絕不姑息。」
「我知道了,謝謝主任。」
莫四海朝幼幼使了個眼色,幼幼忙鞠躬說:「謝謝劉主任,我以後一定和同學好好相處,再也不會犯錯了。」
出了主任辦公室,幼幼跟在莫四海身後,想對他說聲謝謝,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遲遲發不出來。莫四海剛才那一番話,讓她有一種「同生共死,榮辱與共」的感覺,胸腔被突如其來的感動填得滿滿的。
走了一段路,幼幼清了清嗓子,特別真誠地說:「莫老師,謝謝你。」
莫四海停下來,狠狠地盯著她說:「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事求過別人,我做輔導員以後,為了你們的事,一次又一次跟學校領導認錯求情,儘管我心裡不樂意,但我不得不這麼做。以後別人說我什麼,你都當做沒聽到。我不需要你替我出頭,你別麻煩我來替你擦屁股,就是對我工作最大的支持了!」
第17章誰是兔子誰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