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晴送走最後一批客人,累得已經連話都不想說出口了。
不知道是年紀上來了還是最近沒休息好,她好像也沒喝多少酒,卻覺得頭有些昏沉沉的。
忍不住揉了揉額頭,現在廳里餘下的不是親友就是自己的員工,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才在門口一張椅子上坐下,忽覺面前一暗,她抬起頭,看見李英傑正略帶些擔憂地站在那兒,手上還端了一杯水。
他微微將那杯水往她面前遞了遞。
許慕晴接過來喝了一口,帶著些溫度的白開水,恰到好處地熨貼了她火燒火燎的喉嚨,忍不住抬頭沖他一笑,說:「謝謝。」
李英傑搖搖頭,說:「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後面的話都沒法說出來,直掙得他面色泛紅,忍不住喪氣地抿了抿唇閉緊了嘴巴,低著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然後他終於放棄,從口袋裡摸出紙和筆,正要寫的時候,許慕晴伸手攔住了他:「李英傑,」她喊他的名字,這兩天還真是把她累壞了,原本柔和溫潤的嗓音此刻聽起來都有些沙啞了,「我聽著呢。」她說,抽走了他手上的紙和筆。
李英傑怔怔地看著她,她也仰頭望著他,她的目光柔軟如水,微帶倦色的臉上滿是鼓勵的笑容。
大廳里的燈光透過薄紗簾照在她背上,隱隱約約的,像是她身上透出來的光,這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她在台上時候的樣子,那樣溫婉柔弱的模樣,卻鏗鏘有力地說著:「我們改名換姓,不是要抹殺掉李氏曾經的一切,相反,李氏曾經被毀掉的榮譽,我們大森林,將一寸一寸將它修補完整。」
看著那樣的她,聽著她說的那些話,李英傑只覺得自己胸間情緒沸騰:她做到了,她和他說過,她要幫他一點一點把李氏失去的東西拿回來,現在,在父親去逝一年零兩個月的時候,她幫著他,拿回了他們最寶貴的那一樣。
「我……」他迅低下頭,掩飾自己陡然紅了的眼眶,卻到底還是結結巴巴地表達完整了自己的意思,「是是是是我我我要謝謝謝謝你。」
「不用謝。」許慕晴依舊溫和的聲音傳過來,忽然手上一熱,竟是她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用說謝謝。」
「慕晴!」
大廳里突然有人走出來,李英傑話到嘴邊又忙咽了下去,握住他的那隻手很自然地放開了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他在她的手指將要完全離去的那一刻,忍不住伸出指尖勾了勾——卻什麼也沒有勾到,她指上的溫熱,已經徹底離開了他。
她轉過身,手搭在椅背上和來人說話:「我在這裡。」她微笑著衝來人招招手。
「怎麼躲這來了?」那人的語氣裡帶著熟稔的類似於親昵的抱怨,目光微微瞥了一眼他,說,「你倒是會找清淨,這兩天累壞我了,看你怎麼補償我吧。」說著話時,他還把他的一雙手伸到她面前,「看吧,全是這兩天搬貨勒出來的。」
他跟她撒嬌,語氣曖昧非常,李英傑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
許慕晴卻有些吃驚。
為了消息不被泄漏出去,搬運這些貨時他們沒有從外面請人,除了廠里的工人,就是唐春幾個信得過的手下。
她知道他們肯定辛苦,畢竟要做那麼多事,還得避開人,說連日連夜都不為過。
卻沒想到,一向嬌貴的秦先生也會親自上場。
顧忌到畢竟有外人在,許慕晴並沒有順他的意做出什麼親昵的動作,而是笑著輕輕拍了拍他手:「知道了。」卻到底還是用力,極輕也極快地在他手掌上捏了捏,既是示意他收斂一點,也是安撫的意思。
秦先生嘴角當即就咧了開來,眉梢眼角俱是風流的笑意,只不等他笑完,旁邊的李英傑突然俯下身,抓起許慕晴的一隻手放到了秦力面前。
那一隻手,比秦力的還要更加不堪,掌心虎口的地方因為被釘子扎到,傷口都有些潰爛了,紅肉外翻,瞧著已不是可憐,而是可怖。
秦力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先前要說的話也忘了說,皺著眉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許慕晴卻輕輕掙脫了,笑著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地嗔道:「怎麼,現在是要來比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