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晚宴時,劉備與于闐王的對話。未等罷筵,便被宮中內線傳出宮外。長史舍「假鼓吹幢麾」。駿馬戎裝,一人數馬,領麾下精騎日夜兼程趕來。必有大事。
果不其然。乃為美玉而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是其一。
長史假美玉之名剷除異己,欲獨吞玉石交易是其二。
長史是否已陰知內情,別有所圖是其三。
尤其第三條。更讓幕後之人如坐針氈。
巨額利益,身家性命,軍國大事。相互交織,來回踱步,不知如何決斷。忽聽院中雞鳴,猛抬頭見天已露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便痛下殺心:「來人!」
「主人。」便有蒼頭(家奴),閃身入內。
「速去。」
「喏。」蒼頭領命退出,又聽家主言道:「得長史首級者,賞千兩金!」
「喏!」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苦心經營三十載。眼看功成在即,卻變生肘腋。豈能未戰先怯,將這份偌大的家業,拱手讓與他人。
便是西域長史又如何。
輕身涉險,遠道而來。身邊只有寥寥百人。老夫在城中各商肆作坊,藏有蒼頭奴兵數千。皆是西域路上亡命之徒。先前長史令麾下鮮卑虎賁,割頭贖妻。路上馬賊走投無路,紛紛來投。與長史有生死大仇,正可一用。
只需著于闐兵甲,趁亂攻殺長史。便可如舊事,嫁禍于闐王。
麾下得知長史被殺,又豈能善罷甘休。待大軍來時,只需打開城門,迎接王師入城,便是大功一件。戰後論功行賞,必得重用。那時,于闐國政盡入我手。再吞拘彌、皮山等周邊小國,稱霸南道,壟斷玉石開採。待兵強馬壯,大事成矣!
越想越美,越想越熱。心中只剩熊熊野火,再無半點畏懼。
雞鳴時分。
便有大隊人馬,外裹黑袍,由城中商肆作坊,街巷裡弄,魚貫而出。很快便匯聚成一股洪流,向驛館撲去。數千之眾,如何能瞞過城中父老。眼看暴露,賊人索性脫去罩袍,露出一身于闐鎧甲。
見是城中守軍,于闐父老不疑有他。皆臨軒窺探。互相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卻不知數千大軍,星夜開拔,欲往何處?
「主公,有三千賊軍著于闐兵甲,直衝館舍而來。」史渙這便來報。
「依令行事。」劉備微微一笑。
「諾。」史渙領命而去。
館舍院落立於鬧市之中,數條長街縱橫交錯。平日裡車數馬龍,交通便利。不料今日卻頃刻間,被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數千賊軍,圍成鐵桶一般。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權漲小人志。
見己方勢大。便有一賊將,跨步出列:「奉大王命,抓捕長史劉備。爾等速速開門投降,跪地免死!」
「開門投降,跪地免死!」賊兵齊呼,聲勢頗大。
連呼三聲。見館舍一片死寂。賊將咧嘴一笑。正待拔刀,黑光一閃。
砰!
胸前火星迸濺。
低頭一看,一支烏鐵箭尾正插在胸前,嗡嗡震顫。
「嗷、嗷、嗷——」心頭絞痛,賊將滿臉驚懼,口鼻溢血,歪頭氣絕。
砰!砰!砰!
賊兵不及反應,弩發如雨。
胸前火星飛竄,精工重甲竟如朽木一般。被強弩擊穿。
一時慘叫不絕,賊兵抱頭鼠竄。
「光武作飛虻箭,以攻赤眉。」
飛虻箭,通體花鐵所鑄。弩箭,三棱箭頭,箭身較短,穿透力極強。今又被繡衣吏使追魂弩射出、賊將便是身穿重甲,亦一箭穿心!
此弩發此箭,射中既穿。不管射哪,皆射穿!射穿!射——穿!
一輪箭雨射罷。躺下一地屍骸。
「速攻!東家有令,得長史首級者,賞千兩金!」人群中有人高聲尖叫。
「殺——」
賊兵亂舉刀劍,向院門殺奔而去。
不等抵近,院門大開。便有數人身背大旗,手持截柄龜茲斬馬刀,邁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