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三年之期?」許子遠,酩酊大醉,陳琳屢喚不醒。這便騎求問座上謀主。
「子遠,大醉戲言耳。」賈詡笑道:「孔璋,一笑了之。」
陳琳正欲追問。忽見賈詡笑中,別有意味。猛然醒悟。再觀眾謀主神色,如何還能不醒悟。許子遠,得意忘形,亦或是性情所致,故一時道破天機。這才佯裝醉臥。
眾謀主心領神會。為其遮掩。
欲蓋彌彰,者也。
慮及此處,陳琳亦知難而退,不再追問。推杯換盞,眾人皆醉。無人獨醒。
「為何三年期。」公車出館,陳琳捫心自問。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更何況,陳琳雖不善治國,然畢竟飽學之士,文章見長。論行文縝密,可比謀主謀國。
苦思之下,終有所得。
東境圩田尚未大興乃其一。尤其大小遼澤,稻作之利,堪比雍奴,督亢。遼西走廊,扼碣石道,直通塞北草原。可經長城外道,西連居延外道,東接蒼海郡。東境大興,足可再活民千萬。四裔舉家來投,島夷泛舟北上。再加薊人,子弟分戶。三年之內,人口可破二千萬。
薊鈔尚未通行天下乃其二。三分天下,各鑄銅錢,幣制勢必混亂。且為防備彼此,而大肆募兵。乃至薊國兵甲、軍馬、機關器,供不應求。稅賦所出,大半輸往薊國。更有甚者,流民不足,又大肆募兵。人手奇缺,屯田不利。少數糧谷,杯水車薪。唯有向薊國購糧。薊國新谷,一石三百鈔。可以預見,三國幣制,勢必被薊鈔取代。
吞併河北尚未向化乃其三。幽冀並涼四州,雖多薊吏,卻非主官。公子王孫,名門豪右,如過江之鯽。薊國衣食住行,皆與《二十等爵》相匹配。正如曹孟德強推《抑兼併令》。可想而知,必遭牴觸。只因忌憚薊王虎威,薊國兵強馬壯,不敢造次。然心中積怒,可想而知。對豪強大姓,行分化瓦解,亦需時日。待宗親鄉黨,悉數分戶,另起爐灶。豪強大姓之禍可解。
故許子遠,所言「三載」,乃「三才」也。謂天時、地利、人和,齊聚。
待東境圩田大成。河北悉數歸心,薊鈔通行四海。
薊王傳檄天下。叔侄三人,北面稱臣。三分天下,歸於一統。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心念至此,陳琳豁然開朗。
「我主威天下,從不以兵革之利。」
言罷,大醉。
掘鯉西淀。
三足踆烏船宮。
二程美人,創傷未愈。新婚之夜,並未侍寢。泛舟蜜月,劉備亦淺嘗輒止,另闢蹊徑。又是纏綿悱惻夜。紗窗外,澤風送爽。華蓋內,水沫清香。
「嬌羞未慣。長是低花面。笑里愛將紅袖掩。遮卻雙雙笑靨。早來簾下逢伊。怪生(怪不得)頻整衫兒。元(原來)是那回歡會,齒痕猶在凝脂。」
貴人華妁,強撐起身,親為夫君打理。待甘後、甯貴人等人足睡遲醒,行宮侍醫,遂入帷善後。
「夫君何在?」沐浴更衣,入琉璃花廳(閣)用膳,甘後問道。
「王上前殿設宴,款待儒宗並龐公。」女官答曰。
「可是襄陽高士。」甘後亦知其名。
「正是。」
「聞龐公舉家來投,儒宗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會於高成館。」甯貴人笑道:「儒宗心中所慮,恐國無高位,二千石不足以徵之。料想,今日薦於當面,夫君必有萬全之策。」
「甯貴人,知夫君甚深。」甘後笑贊。薊王家規,凡與劉備自幼相伴,家中長大。如七妃,多不道姓,而稱名。如綰妃、蓮妃、甯貴人。皆循此例。公孫皇后,乃六宮之主,故不可直呼其名。
「聞龐公喜讀書,好撫琴,精於醫術,且善識人。知曉天下大事,素有重名。」薊王舉杯笑道:「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王上過譽。」龐德公亦舉杯相敬:「老朽,一介山野村夫。隱居泉林,兩耳不聞世事久已。若非荊州戰亂,恐延禍家門,當攜妻子登鹿門山採藥,一去不返矣。」
「天下三分,關東疲敝。群雄求賢若渴。龐公縱歸隱山林,若遇縱火焚山,恐難兩全。」薊王笑道。
1.158 北面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