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翻成白話,便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薊王高瞻遠矚,胸懷廣大。又如何會困守,區區百里京畿。聲色犬馬,紙醉金迷,鶯歌燕舞,酒池肉林,窮奢極侈,荒淫無度,乃至碌碌無為,老死榻上。
太傅楊彪又言道:「臣亦聽聞,薊王欲仿效西域,另立嶺南、漠北、東瀛,三大都護府。於內,拱衛漢土。於外,馴化蠻夷。」
略作思量,少帝欣然點頭:「薊王開疆闢土,只為名著青史乎?」
楊彪卻答曰:「臣聞上古時,周初封諸侯,稱八百國。春秋時,剩百七十國。戰國時,僅餘七國。待秦滅六國,楚漢相爭,天下並為大漢十三州。已傳前後四百年。當作何解?」
少帝言道:「分久必合。」
楊彪輕輕頷首:「一統諸夏,乃大勢所趨。」
少帝幡然醒悟,「『聞道上童諺:麒麟見,亂世終』。薊王,欲納天下乎。」
「薊王曾言,凡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江河所至,皆居漢民。」楊彪言道:「四大都護府,乃為藩屏。溝通華夏與徼外蠻夷。若成,大漢江山永固,後世無憂矣。」楊彪徐徐善誘。既為帝師,當不可越俎代庖。只引經據典,闡明內中緣由,箇中道理。答案,當由少帝自行領悟。
「太傅之意,朕已盡知。」少帝自有所悟:「先帝封薊王,輔漢大將軍。乃遠見之舉。」
「陛下明見。」楊彪笑道。
太傅金玉良言,令少帝茅塞頓開。薊王既志在四方,不欲困守於內。對少帝而言,乃是極大之利好。必欣然許之,安心做『守成之君』。
按後世劃分,一朝始終,歷代君王分為:開朝之君、中興之君、守成之君、亂亡之君。
單就功業而言。開朝之君如高祖,居首。中興之君如光武,居次。守成之君如文、景,再次。亂亡之君非桓、靈莫屬,居末。少帝不敢與文、景相比。然能勵志超越桓、靈,亦足可稱道。
野心常與身位成正比。今,漢室式微,能坐穩江山,實屬不易。馬瘦毛長,英雄氣短。哪有環顧宇內之心。君不見,先前黃巾逆亂,天下板蕩。朝臣竟欲自斷一臂,棄隴右半壁江山。
俗語謂,富不過三代。薊王當世雄主,不敢爭鋒。然身後三百餘子,可有一人,能比肩乎。
只需守住祖宗基業,當可徐徐圖之。故聞薊王志在四海,少帝焉能不喜。凡有所請,必有所應。予取予求,懷之以柔。此乃,羈縻之策也。
少帝憨於外而精於內。大漢得其主也。
待授業畢。楊彪恭送少帝回後殿,遂出宮回府。
「拜見太傅。」與左中郎將呂布殿前相遇。
「見過左中郎將。」楊彪含笑回禮。
「大秦使者先到,百官皆去相迎。太傅同去否。」呂布笑問。
「大秦皇后一行,自有大鴻臚接待。」楊彪答道:「陛下課業為重,無暇他顧。」
「太傅珍重。」呂布這便別過。徐徐直身,目送楊彪車駕出宮門。呂布自去偏殿,與小黃門安絜相見。話說,自那夜二人偶遇,碌碌飢腸,同享一席佳肴。一回生,二回熟。到如今無話不談,相交莫逆。能在深宮之中,得一知己。於自幼生於邊郡,驟登高位,孤身留京,身無所依的呂布而言。真乃,生平之幸事也。
「何事如此急迫。」得小黃門傳語,呂布急忙趕來相見。
「老父知我與左中郎將相識,欲請往家中一敘。」安絜目露忐忑。
「我道是何事。且回稟伯父,呂布自當如約而至。」呂布笑答。
「好。」安絜便鬆了口氣,又問道:「幾時得空。」
「後日休沐。便擇此日如何?」呂布言道。
「一言為定。」安絜展顏一笑。溢彩流光。
呂布瞬間失神。急忙側目。忽心生忐忑,莫非我亦有斷袖之癖?
待回神,安絜已遠去。
旁人視為禁中之地。安絜卻往來自如,遊刃有餘。呂布亦不禁生疑。究竟是何許人也。能往來帝王之家,如入無人之境。三日後,謎底自當揭曉。
二崤
1.88 大國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