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俞只覺得頭皮發麻,硬提起自己那一顆狗膽所剩不多的江湖豪氣,只是膽氣提起如人登山的氣力,越到「山巔」嘴邊近乎無,怯生生道:「前輩,你這樣,我有些……怕你。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陳平安手持那把崔東山贈送的玉竹摺扇,雙指捻動,竹扇輕輕開合些許,清脆聲音一次次響起,笑道:「你杜俞於我有救命之恩,怕什麼?這會兒難道不是該想著如何論功行賞,怎麼還擔心被我秋後算賬?你那些江湖破爛事,早在芍溪渠水仙祠那邊,我就不打算與你計較了。」
陳平安身上穿著那件已經多年沒有穿過的法袍金醴,那一襲青衫的春草法袍已經毀壞殆盡,任你是砸多少神仙錢都無法修補如初了,便收入了咫尺物,與那些穿破的草鞋、喝空了的酒壺放在一起。之前一戰,怎麼個兇險,很簡單,讓他都來不及換上身上這件金醴,心意一動的瞬間事,都無法做到。所以只能靠肉山體魄去硬抗雲海天劫,大概等於在積霄山小雷池浸泡了幾天幾夜?
杜俞一咬牙,哭喪著臉道:「前輩,你這趟出門,該不會是要將一座忘恩負義的隨駕城,都給屠光吧?」
陳平安斜眼看著杜俞,「是你傻,還是我瘋了?那我扛這天劫圖什麼?」
杜俞抹了把額頭汗水,「那就好,前輩莫要與那些蒙昧百姓慪氣,不值當。」
他是真怕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時候可就不是自己一人遭殃橫死,肯定還會連累自己爹娘和整座鬼斧宮,若說先前藻溪渠主水神廟一別,范巍然那老婆娘撐死了拿自己撒氣,可現在真不好說了,說不定連黃鉞城葉酣都盯上了自己。
有些以往不太多想的事情,如今次次鬼門關打轉、黃泉路上蹦躂,便想了又想。
尤其是這些天待在鬼宅,幫著前輩一起打掃屋舍院落,提水桶拿抹布,粗手粗腳做著這輩子打娘胎起就沒做過的下人活計,恍若隔世。
陳平安將那摺扇別在腰間,視線越過牆頭,道:「行善為惡,都是自家事,有什麼好失望的。」
杜俞使勁點頭道:「君子施恩不圖報,前輩風範也!」
陳平安笑道:「你就拉倒吧,以後少說這些馬屁話,你杜俞道行太低,說者吃力,聽者膩歪,我忍你很久了。」
杜俞笑臉尷尬。
陳平安摘下養劍葫放在竹椅上,腳尖一踩地上那把劍仙,輕輕彈起,被他握在手中,「你就留在這裡,我出門一趟。」
杜俞自然不敢質疑前輩的決定,小心翼翼問道:「前輩何時返回宅子?」
陳平安笑道:「去一趟幾步路遠的郡守衙署,再去一趟蒼筠湖或是黑釉山,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杜俞鬆了口氣。
陳平安走出鬼宅。
杜俞對著那隻朱紅色酒壺,雙手合十,彎腰祈禱道:「有勞酒壺大爺,多多庇護小的。」
當鬼宅大門打開後,那位白衣謫仙人真正現身。
原本起勁喧譁的隨駕城百姓,無論男女老幼,不少百餘人一鬨而散。人流中多是自認遭了無妄之災、損失慘重的富貴門戶裡邊,那些個給家主派來此處討要錢財的僕役家丁,以及從隨駕城各處趕來湊熱鬧的地痞,還有不少想要見識見識什麼是劍仙的任俠少年。
雖然人人都說這位外鄉劍仙是個脾氣極好的,極有錢的,並且受了重傷,必須留在隨駕城養傷很久,這麼長時間躲在鬼宅裡邊沒敢露面,已經證明了這點。可天曉得對方離了鬼宅,會不會抓住街上某人不放?好歹是一位什勞子的劍仙,瘦死駱駝比馬大,還是要小心些。
剛好有一夥青壯男子正推著一輛糞車飛奔而來,大笑不已,原本他們正為自己的豪邁之舉感到自得,很享受附近那些人的豎大拇指、高聲喝彩,推起糞車來,更加起勁賣力,離著那棟鬼蜮森森、無人敢住的宅子不過二三十步路了。結果那手持長劍的白衣仙人,剛好開門走出,並且直直望向了他們。
三位常年在隨駕城遊手好閒的年輕男子,頓時呆若木雞,兩腿挪不動路。
不但如此,還有一人從街巷拐角處姍姍走出,然後逆流向前,她身穿縞素,是一位頗有姿色的婦人,懷中抱有一位猶在襁褓中的嬰兒,倒春寒時節,天氣尤為凍骨,孩子不知是酣睡,還是
第五百零六章 諸位只管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