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喝著酒,看著忙忙碌碌的大掌柜,有點良心不安,晃了晃酒罈,約莫還剩兩碗,鋪子這邊的大白碗,確實不算大。
陳平安便伸手招呼疊嶂一起喝酒,疊嶂落座後,陳平安幫忙倒了一碗酒,笑道:「我不常來鋪子,今天借著機會,跟你說點事情。范大澈只是朋友的朋友,而且他今天酒桌上,真正想要聽的,其實也不是什麼道理,只是心中積鬱太多,得有個發泄的口子,陳三秋他們正因為是范大澈的朋友,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有些酒水,埋藏久了,一下子突然打開,老酒甘醇最能醉死人,范大澈下次去了南邊廝殺,死的可能性,會很大,大概會覺得這樣,就能在她心中活一輩子,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我喜歡往最壞處了想。但是白白挨了范大澈那麼多罵,還摔了咱們鋪子的一隻碗,回頭這筆賬,我得找陳三秋算去。疊嶂,你不一樣,你不但是寧姚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接下來的言語,就不會顧慮太多了。」
疊嶂玩笑道:「放心,我不是范大澈,不會發酒瘋,酒碗什麼的,捨不得摔。」
陳平安開門見山問道:「你對劍仙,作何感想?遠處見他們出劍,近處來此飲酒,是一種感受?還是?」
疊嶂想了想,「尊敬。」
疊嶂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其實就是怕。小時候,吃過些底層劍修的苦頭,反正挺慘的,那會兒,他們在我眼中,就已經是神仙人物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小時候每次在路上見到了他們,我都會忍不住打擺子,臉色發白。認識阿良之後,才好些。我當然想要成為劍仙,但是如果死在成為劍仙的路上,我不後悔。你放心,成了元嬰,再當劍仙,每個境界,我都有早早想好要做的事情,只不過最少買一棟大宅子這件事,可以提前好多年了,得敬你。」
陳平安提起酒碗,相互飲酒,然後笑道:「好的,我覺得問題不大,崇拜強者,還能體恤弱者,那你就走在中間的道路上了。不光是我和寧姚,其實三秋他們,都在擔心,你次次大戰太拼命,太不惜命,晏胖子當年跟你鬧過誤會,不敢多說,其餘的,也都怕多說,這一點,與陳三秋對待范大澈,是差不多的情形。不過說真的,別輕言生死,能不死,千萬別死。算了,這種事情,身不由己,我自己是過來人,沒資格多說。反正下次離開城頭,我會跟晏胖子他們一樣,爭取多看幾眼你的後腦勺。來,敬我們大掌柜的後腦勺。」
疊嶂提起酒碗,輕輕磕碰,又是飲酒。
陳平安笑道:「接下來這個問題,可能會比較欠揍,事先說好,你先跟我保證,我把說完過後,我還是鋪子的二掌柜,咱們還是朋友。」
疊嶂笑道:「先說說看。保證什麼的,沒用,女子反悔起來,比你們男人喝酒還要快的。」
陳平安有些無奈,問道:「喜歡那帶走一把浩然氣長劍的儒家君子,是只喜歡他這個人的性情,還是多少會喜歡他當時的賢人身份?會不會想著有朝一日,希望他能夠帶這自己離開劍氣長城,去倒懸山和浩然天下?」
疊嶂臉色微紅,壓低嗓音,點頭道:「都有。我喜歡他的為人,氣度,尤其是他身上的書卷氣,我特別喜歡,書院賢人!多了不起,如今更是君子了,我當然很在意!再說我認識了阿良和寧姚之後,很早就想要去浩然天下看看了,如果能夠跟他一起,那是最好!」
只是疊嶂很快就神采飛揚起來,「如果真有他喜歡我的那麼一天,我也會只有成為了劍仙,再去浩然天下!不然就算他求我,我也不會離開劍氣長城。」
陳平安嘖嘖道:「人家喜歡不喜歡,還不好說,你就想這麼遠?」
疊嶂喝了一大口酒,用手背擦了擦嘴,神采奕奕,「只是想一想,犯法啊?!」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與你說個故事,不算道聽途說,也不算親眼所見,你可以就只當是一個書上故事來聽。你聽過之後,最少可以避免一個最壞的可能性,其餘的,用處不大,並不適用你和那位君子。」
那是一個關於痴情讀書人與嫁衣女鬼的山水故事。
用情至深者,往往與苦相伴。痴情二字,往往與辜負為鄰。
陳平安當然不希望疊嶂,與那位儒家君子如此下場,陳平安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不過這裡邊有個前提,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