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起來,灑掃庭院,擦拭桌凳,晾曬被褥
什麼,你們大驪鐵騎敢圍住我落魄山?
陳平安轉頭瞥了眼皇宮方向。
可能那地支十一人,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他是要高於那個白衣陳平安的,後者畢竟只是他的一部分。
這就意味著陳平安在某種時刻,那個粹然神性的所有手段,陳平安都會,而且籠中雀中的那場廝殺,另外一個自己,根本就沒有施展全力。
寧姚察覺到陳平安的心境變化,轉頭問道:「怎麼了?」
陳平安收起視線,笑道:「沒什麼,就是越想越氣,回頭找點木頭,做個食盒,好裝宵夜。」
寧姚也懶得問這生氣與木匠活、宵夜有什麼關係,只是問道:「半個月之內,南簪真會主動交出瓷片?」
「如果撇開了後邊被我找到的那盞本命燈,其實不一定。」
「所以在宅子裡邊,你是隨便嚇唬她?」
「也不算全是嚇唬,主要是讓她寢食難安,疑心生暗鬼,就會見誰都是鬼。」
陳平安冷笑不已,緩緩說道:「這位太后娘娘,其實是一個極其事功的人,她打死都不交出那片碎瓷,不單單是她一開始心存僥倖,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她起初的設想,是出現一種最好的情況,就是我在宅子裡,當場點頭答應那筆交易,如此一來,一,她不但不用歸還瓷片,還可以為大驪朝廷拉攏一位上五境劍修和止境武夫,無供奉之名,卻有供奉之實。」
「陪都那座仿白玉京之外,有地支一脈修士在幕後暗處,慢慢積攢修為,有我和落魄山在明處,對大驪宋氏來說,自然極有益處,明明是她犯錯在先,陰險算計,卻要讓我對她不計前嫌,化敵為友。第二個好處,就是在浩然天下其餘八洲那邊,大驪宋氏能掙個厚待有功之人的美名。」
「三,作為落魄山的宗主,我與北俱蘆洲的香火情,下宗創建在桐葉洲,大驪都可以分一杯羹,當然了,大驪朝廷做事情,會很務實,雙方互利互惠。四,我還是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將來肯定會經常有劉景龍,還有謝松花、於樾這樣的外鄉劍仙,來與寶瓶洲和大驪產生關係,這對大驪王朝的劍道氣運,無形之中,是很有些裨益的。」
「最後,我身為先生的關門弟子,可以幫助大驪宋氏與文廟搭建起一座橋樑,宋氏就可以徹底撇開雲林姜氏了。」
「天材地寶,給誰不是給?比如那地支十一人,大驪兩部衙門,就沒少掏錢。隨便打一架的耗費,都是拿穀雨錢來計算的。」
陳平安將手中最後一點鹽水黃豆,全部丟入嘴中,含糊不清道:「這些都是她為什麼一開始那麼好說話的理由,貴為一國太后娘娘,如此顧全大局,說她是低三下氣,都半點不誇張。別看如今大驪欠了極多外債,其實家底豐厚得很,如果師兄不是為了籌備第二場戰事,早就預料到了邊軍鐵騎需要趕赴蠻荒,隨隨便便就能幫著大驪朝廷還清債務。」
寧姚說道:「虛名實惠都有了,這個南簪占盡便宜,打得一手好算盤。」
陳平安拍了拍手,「說她頭髮長見識短,就冤枉了咱們這位大驪太后。」
寧姚皺眉道:「肯定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支撐著她死扛到底。是中土陸氏那邊?」
陳平安嗯了一聲,「只要是個人,就都會有在意的東西,南簪當然不例外,比如大驪以后姓什麼,還是不是姓宋,是不是她的兒子擔任皇帝,再比如大驪王朝還能否保住半個寶瓶洲的版圖,她那個太后的顯貴身份還能否保住,尤其是能否重新參政,例如趁著我師兄不在了,她有無機會掌控地支一脈修士,再就是她自身的大道性命,或是作為陸氏子弟,中土陸氏安置在寶瓶洲一枚棋子,有沒有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事情,等等,各有輕重、深淺之分,反正越是身不由己的修道之人,就越有事情能夠重過生死二字,畢竟很多山上手段,讓人想要一死了之,都很難了。」
反觀青鸞國獅子園的那位老侍郎,名,就比命重要。當然不是那種道貌岸然的虛名。
而大驪巡狩使蘇高山,就是心中志向,寒族出身的武將身份,比命更重要。
寧姚問道:「地支只缺了個純粹武夫,大驪就沒有想過裴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