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郡境內,有三騎並駕齊驅於風雪天,循著地圖指示,岔出相對寬闊的官道,轉入一條山中小路。
晌午時分,只因為這場鵝毛大雪下個不停,三人視線模糊,使得本就崎嶇的山間小道愈發難行,虧得三人坐騎,都非劣馬,而是出自京城道院的駿馬,據說是山蛟後裔,雖然血脈稀薄,但是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這趟出門,他們除了各自的通關文牒,最重要的,還是那道出自本國京城吏部侍郎親筆撰寫、由護國真人畫押、再由汝州最大道觀勘驗批示通過的公文。
為首一騎,年輕女子,戴烏紗冠,身穿一件厚實溫暖的碧青色道袍。
曲眉豐頰,身段看著顯瘦實腴,乘一匹淺黃色駿馬。
一雙繡鞋微微露出,輕點金鐙。
後邊兩騎,一男一女,男子騎黑馬,作青色素雅的道袍裝束,頭戴竹編斗笠,背劍。
女子身材魁梧,肌膚本就黝黑,在雪天映照下就更如黑炭了,穿得卻是花俏,一件描金團花的胭脂紅裙,袖口繡鸞。
作為隨從丫鬟,她年紀不大,就是身材過於壯碩了點。腰間懸配一刀朴刀。
她騎乘的也是一匹高頭大馬,兩邊各掛一隻老舊箱子。一箱裝衣物,一箱裝書。
還有一件價值連城的方寸物,小姐也一併給予她保管,是家族老太爺在小姐躋身洞府境之時賜下的重寶。
有了方寸物,這趟出門,他們才可以輕裝簡行,除了各自斜挎包裹和馬鞍兩邊掛著的兩隻箱子,那些可以摺疊起來交杌,食盒花幾,以及瓶瓶罐罐,都一併裝入了方寸物。
來潁川郡長社縣擔任一座小道觀住持的女子,名簡素,她在去年入冬時分,剛剛躋身洞府境,暫無道號。
師兄柴御,字元嘉,觀海境,道號「繩墨」。祖籍並不在潁川郡所屬的南山國,而是師門金槨派道場所在的轂率國,國境內古木參天,在青冥汝州極負盛名。
侍女蘇乘,小名花俏。是個地地道道的「花痴」,擅長種植各種花卉,尤其精通栽培牡丹,在京城那邊,簡家的花園都是小有名氣的,一半功勞歸花俏。
最近一年內,天時可謂古怪,先是去年夏大旱,號稱五百年不遇,天下諸州水神、水仙一脈叫苦不迭,聽聞許多河伯直接被大日曝曬得金身崩裂了,然後是入冬就連綿暴雪,就說今日,都是暮春時節了,依舊是雪大如花,柴御扶了扶斗笠,伸手擋在嘴邊,說道:「師妹,明年開春,玉皇城就會按例頒發道號,你到了長社縣道觀那邊,千萬千萬,別忘記自擬幾個心儀的道號,最好在今年入秋前就寄給京城家族和師門祖師堂,兩邊都好替你早做準備,幫你謀劃謀劃,爭取讓你喜歡的某個道號,保證能夠在玉皇城那邊通過,至少書信往來一次,聽師兄一句勸,一些個意思太大的道號,就別想著碰運氣了,肯定通不過的,雖說每位道官都有三個自擬道號,可以讓玉皇城報備,但是青冥十四州,一甲子才能碰到的盛會,寄希望於此的天下道官何其多,數以百萬計,每人三個,加在一起,動輒就是千萬個道號,成功討封的難度可想而知」
簡素笑著打斷師兄的碎碎念,「跟白玉京玉皇城『討封』,本來就是碰運氣的事情,通不過是正常的,通過了才是意外之喜。反正討封不成,大不了就用我們南山國自家的那些備用道號好了。」
各州道官有無道號,是一道分水嶺。這意味著授籙道士找到了度師,如俗子及冠,有了個字。
只是在青冥天下,想要有個道號,可不容易。
各國朝廷,都專門設置有一座專門記載道號的檔案庫,每過甲子,修正、更新和補充一次,
因為天下十四州大小道觀,所有的十方叢林,都屬於白玉京,故而任何一位道官的道號,絕對不能重複。
所以每逢甲子期限一到,就是一場多如過江之鯽的「求道」盛會,若是能夠得個玉皇城親自頒發、寄出一道公文的道號,就會被道官視為「得道」,討著了一個天大的好兆頭,所以柴御和簡素才會在閒聊中稱之為「討封」。而且創建玉皇城的道士,又是白玉京大掌教,道祖首徒,所以憑此得到的道號,意義非凡。
故而大掌教寇名,宛如這撥道官甲子一屆鼎盛科舉的「座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