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倒是我們趙劍爐的這麼多人一直錯怪了他。」
趙策輕聲嘆息了一聲,「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比我師尊還不好,我師尊是不信人,與世無爭,但他卻是信錯了人。」
師長絡不置可否的看著他,沒有說什麼。
和王驚夢的爭鬥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若是這世間沒有王驚夢這樣一個人,或許他便是當世第一人,巴山劍場的劍痴,最強大的天才。
然而即便當年他刺殺王驚夢不成,受創太重導致修行的進境變得緩慢,對他這一生的修行都====小說===產生了莫大的影響,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對王驚夢這樣的敵人,他卻是沒有太多的恨意。
趙策想了想,又認真的問了句,「那麼平心而論,你覺得當年的王驚夢和我師尊若是一戰,誰會勝出?」
師長絡搖了搖頭:「若從道理上講,我認為你師尊會勝出,王驚夢是無招不破,任何招數信手拈來,任何招數在他手中都會化腐朽為神奇,他的劍招妙如天成,每一道元氣的流動都似乎應該在本來的位置。但是再精巧的劍招總是有跡可循,你師尊的劍招有時候近乎身體的直覺,是劍師身體和元氣交流的自然反應。但是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誰的看法不代表結果本身,一名劍師的一生會經歷無數個階段,征戰韓趙魏三朝時的王驚夢和最後在長陵戰時的王驚夢便不同,你想想你師尊那時多少歲,王驚夢又修劍修了多久,若是大家再過個十來年,到底又是誰會勝出?」
「你說的對,在這件事上,倒是我趙劍爐的人執念了。」
趙策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抬起了手中的劍,橫在胸前,對著師長絡道:「請。」
當他說出這個「請」字,便意味著戰鬥的真正開始。
一直在空氣里澎湃擴張的恐怖熱力突然消失,盡數回歸他的身體和手中的長劍。
他手中原本噴涌著紅到刺眼的烈焰的長劍上火焰消隱,整柄長劍變得就像普通的凡鐵,然而他的整個人卻好像吞噬了所有的火焰,肌膚都散發出紅玉般的光澤。
最令人恐懼的是他的雙瞳。
他的雙瞳徹底變成了赤紅色,晶瑩得如同寶石,完全被一種痴狂而暴戾的氣息充斥。
沒有任何正常的人性,完全便是一種徹底的魔性。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如果一名修行者完全墮於自己劍意營造出的世界,神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便是入魔。
這對於修行者本身是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趙策的這第一劍,便是讓自己入魔。
他的劍還未真正刺出,他和師長絡身周的天地里已經都是他充滿魔性的殺意。
尋常的修行者看起來絕對空無一物的天空裡,開始出現大朵大朵的灰色塵埃,如灰色的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一道黑色的漣漪像水流一般從師長絡的身體周圍蕩漾開來,然後這漣漪化為波浪,不斷的拍擊著周圍的虛空。
師長絡開始拔劍,他的手中空無一物,但是右手自胸前往外深處,他的右手裡卻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劍柄,一端鬼氣森森的濃厚焰氣連接在他的胸口。
一時間連四處攻城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可以算是趙劍爐和巴山劍場的一次較量,城內外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此時兩人的廝殺已經在空間裡展開。
一種詭異的本命氣息隨著師長絡的拔劍之勢不斷的擴張,他胸口不斷湧出濃黑色的本命元氣,然後不斷的在師長絡的手中變成劍身。
他就像是在從身體裡抽出一根漆黑的骨骼。
他的動作很緩慢。
此時的畫面很詭異。
看上去一個人只是在專心致志的拔劍,而另一個人只是靜靜的讓自己入魔,然而空氣里落下的大片大片的灰色塵埃卻越來越多。
當師長絡手中這柄漆黑的劍終於出現劍尖時,他拔劍完成,在劍尖和他的身體脫離的瞬間,牽扯出了數百條黑線,接著有一條人影的影跡被這些黑線從他的身體裡抽了出來。
這一劍,師長絡就像是抽出了自己的靈魂。
所有空中正在飄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