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便落下了幾片,似乎又將眼珠一轉,回應般的對著少年笑了一笑。
雖然在這之前,他從小到大也就只見過一個很醜的雪人,可他知道,就算是再好看的雪人,也是絕對不會笑的。所以他呆了一下,難道那雪人下藏著一個真正的女孩兒?
一個人會發呆,一定是他走神的時候,若是刺殺,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三千兩黃金的殺手,一個漂亮至極的雪人,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刻?
除了風雪聲又大了一些,並沒有別的動靜。
少年往前走去,他決定去好好的看看那個雪人兒。興許還要摸上一摸呢,忽然轉出這個念頭,又想到那裡可能會真的藏著一個女孩,臉上便有些發燙。
青石板鋪成的路,踩上去很踏實,不會發出積雪中那樣「咕吱咕吱」的聲音。少年穿著一雙布鞋,已經有些舊了,行了這麼遠的雪路,卻保持的非常乾燥。
二十幾步的距離,轉眼便至,那可愛的雪人兒便在少年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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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州知州李子仁出身寒門,憑著十餘年苦讀得中兩榜,跳入龍門。原以為從此可以一展胸中抱負,平步青雲。卻不料朝中的顯貴位置早就被士族門閥的子弟所占滿,就連朝廷也不過拿這些寒門出身的進士當做點綴,以塞天下讀書人悠悠之口。
李子仁原本心高氣傲,對那些士族紈絝不屑一顧。可做了十餘年的窮苦京官之後,胸中銳氣早就蕩然無存。於是後知後覺,腹有詩書又如何,胸藏韜略又如何,在士族門閥的金子招牌面前,這些都算個屁。心裡一想通,面子便也可以落下了,便找門路抱了一顆粗腿,成了朝中一族巨閥的門生。果然立竿見影,過了沒半年,孟州知州出缺,便外放了他。放在原先,這個位置便是等上兩輩子也輪不到他。
當然門生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既然拜了老師,便要時常的孝敬。要不然,朝中的窮苦京官多如過江之鯽,為何單單要收了你。
常言道,一通百通,本來讀書人的心思就是極巧,李子仁既然最難的那一關能想得通,這官做起來就得心應手了。幾年下來,不僅多了郝大樹這個結義兄弟,又將京里老師孝敬的頗為舒心,常與人言李某人是個人才,倒也會做官做人。除此之外,自己的宦囊還無端多出了幾萬銀子,府中也新添了兩房佳人。
官做的穩當了,自然要愛惜自己的身子,要是早死了,前幾十年吃的苦便彌補不回來了。李子仁給自己定下死規矩,亥時之前必須臥榻。至於是休息還是雙修,就難說的很了。
今日州衙里卻有些反常。子夜時分,李大人的書房裡還亮著燭火。更奇怪的是,大人正手持一本聖賢書夜讀,旁邊沒有添香,卻枯坐在一個乾巴的瘦老頭兒。
大人座下的紅人趙副將頂風冒雪而至,將門敲了兩敲,不待裡屋答應,便推門而入。
「情勢如何?」李子仁放下手中書卷,他本來就無心百~萬\小!說,深夜枯坐,等的不過就是這個人。
趙副將抖了抖身體,掉落一地雪片。「回大人,那少年已經走過長街,進入郝府。郝大樹在長街埋伏的丁字組射手並未傷到他一分一毫,可自身也並未受損。」
李子仁皺了皺眉,將頭偏向一邊,「杏翁,你如何看?」
那被稱作杏翁的乾瘦老頭兒,裝模作勢的捋了捋頜下幾根殘存的花白鬍鬚,微微一咧嘴,卻露出缺了幾顆的枯黃門牙,「消息果然不錯,那少年並不是個好殺之人。看來大人這算盤要重新的打上一打嘍。」
「大人,標下五百兒郎已將郝府團團圍住,只等大人一聲令下,便沖入郝府。管那少年是個什麼妖蛾子,定要他亂刃加身。」趙副將一抬手,身上的戰甲嘩嘩作響,配合著這番言語,倒也有些氣勢。
李子仁將左掌豎起,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他將目光移向書案,那裡一方雞血鎮紙下壓著一張白箋,燭火搖曳中隱約可見寥寥數行字。沉吟了片刻,微皺的眉頭一直沒有舒開,「你且去郝府前,記住,無論發生何事,一步也不許踏入府中,有什麼動靜只管回報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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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戴珠帽的雪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