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郡,巡查完治下各縣,趙息領著護衛回到自己的治所駱縣。花了三日時間,親自巡視各聚落,奔波歸來,一身的風塵之色。
天色已經漸黯淡,清風襲人,駱縣城門的衛卒原本有些百無聊賴,見到趙息歸來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駱縣小城,城中戶民不過千人,顯得冷清極了,只有偶爾發出一些百姓生活的聲響。
「大人回來了!」見到趙息回府,府內管事微躬著腰出來,將其迎進縣衙。
洗淨身上疲憊,來到大堂,一個年輕婦人已準備好膳食,懷中抱著一稚童,靜靜等待著自己。婦人不是特別漂亮,但有著胡人女子的剛柔之色。
「夫君!」見趙息進堂,婦人起身行禮,嫁給趙息,便學會了「三從四德」。彎腰逗了逗還不會說話的兒子,趙息溫和一聲:「夫人,用膳吧!」
食不言,堂上安靜下來,婦人照顧著孩子,趙息則慢慢咀嚼著食物。一家人的氣氛令他感到些安穩,心中感慨不已。
頭前被劉淵強留在美稷,被任命為駱縣縣長,受其強勢,稀里糊塗地便上任了。有想過逃離,但初時身邊有一隊劉淵派的「護衛」,讓他脫身不得。
趙息來歷也算不凡,出身名門,乃京兆長陵趙氏。父趙無忌,有個叔父叫趙岐。二十多年前,趙氏得罪宦官唐衡兄弟,家破人亡,連頗有威望的趙岐也只得逃亡。
一家老小皆為虎牙都尉唐玹所殺,只得年少的趙息潛逃,流亡涼州。懷中仇恨,蹉跎了這麼多年,對「禍國亂民」的宦官是恨到了骨子裡。
但僅憑他個人,哪裡能尋權勢煊赫的唐氏兄弟。直到唐衡、唐玹及其家人都死了,趙氏放得平反,趙岐被徵召為并州刺史。仇人逝去,但趙息的心結卻一直未解,對朝堂,對宦官一向心懷怨憤,他也沒有投奔叔父趙岐心思。
多年來,在金城郡一豪強做教習先生。直到涼州叛起,在邊、韓號召下,諸多豪強響應,趙息也跟著加入叛軍。
多年埋藏在心中的恨意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趙息活躍叛軍軍中,在邊、韓二人打出「誅除宦官」的旗號後,就更令他積極了。
聯絡上郡東羌的任務是趙息主動請命的,很順利,憑著不錯的口才,以利誘之,很快達成目的。至於聯合匈奴,則是他突發奇想,私自決定,卻沒料到到了美稷卻被劉淵扣下了。而劉淵卻「笑面虎」一般地,直接出兵吞併了上郡東羌。
當然,對於趙息情況,劉淵稍微探查了一番,便沒興趣知道了。兩年多下來,趙息也安穩了,在駱縣乾的不錯,能力不俗,就在不久前,劉淵直接將其提為「定襄太守」,主政一方。
匈奴的「定襄太守」,轄域不過三縣之地,人口不過數千。即時漢人、匈奴人、鮮卑人等部落雜居,形勢複雜,在涼州待了那麼多年,對胡、漢關係有著透徹的了解,趙息憑此處理諸事遊刃有餘。
升官、發財,娶了個年輕的鮮卑女人,生了個兒子,趙息在匈奴終是安穩了下來。至於其他,也無心去想了。
......
放下手中的傳書,劉淵臉上帶了難以自制的激動表情,雙手將羊皮紙揉成一團,手背青經暴露,直捏得指尖發白。
如今已是中平四年仲夏,劉淵唇皮上下的胡茬已經愈加稠密,有向面頰蔓延的趨勢。眼神越加犀利,如蒼隼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好!」實在忍不住,劉淵清呵一聲,右手猛拍一下面前的銅案。「嗡」的一聲,發出一陣悠長低沉顫音。
這座銅案乃匈奴的工匠們花了半月之功方打造完成,雕紋鏤刻著九條蒼龍,上染黑漆。劉淵很是喜歡,常有言,美稷王宮的「小殿」,配不上此案。
能讓劉淵失態的自然是他多年來朝思暮想,欲吞之而後快的鮮卑人的局勢了。先前打定了蟄伏待機的心思,誰知這一等便是三年,只因北方鮮卑內亂越來激烈,廝殺越來越殘酷,內耗越來越嚴重。
中間幾次劉淵都有北征的動作,但終還是被他忍住了。他知道,時間越久,鮮卑內耗越烈,將來北上所遇到的抵抗與阻力便越弱。
等了這麼久,劉淵自認機會終於給他等來了。和連死了,三月前與彈汗山交戰,重流矢,熬了一月,病發而亡。東部鮮卑崛起的各部大人們,又自分裂,化為幾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