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孕育了江南古老的文明,是一條居功甚偉的母親河。
不曾想時至今日,提起秦淮河,言語間總是有些曖昧。上至達官顯要,下至販夫走卒,男人們言語間總要帶著心照不宣的猥瑣笑意。燈火通明的樓船行坊,紙醉金迷的溫柔鄉,這裡已經成了花街柳巷的代名詞。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社稷淪喪,異族入侵,似乎沒有對這裡造成任何影響。
前來光顧的恩客,依然是前番的大明官紳。唯一不同的,可能是這些官老爺,都換了個髮型,腦後頂著一根可笑的豬尾辮。
姑娘們只是賣笑的可憐人,那有什麼資格挑選恩客,別說他們頂著個豬尾巴辮,就算是真的是豬,也只能眼含淚嘴帶笑,曲意逢迎博君一樂。
推開樓船小窗台,慵懶的美人兒披上細羅晨褸,裸著一雙玉足,自顧自的對著銅鏡描眉。她是十里秦淮最紅的花魁行首,秦淮八艷之一的卞玉京。當時有好色的王孫公子,曾說:「酒壚尋卞玉京,花底出陳圓圓」,單表這兩個齊名的花魁,艷壓秦淮群芳。
「今兒怎麼這麼冷清?」
身旁嬌俏的小侍女,邊給她梳頭邊道:「昨兒我聽吳公子的小廝說,今天洪承疇大人要來金陵。據說洪大人又升官了,做了個叫什麼招撫什麼大學士的大官。那些到咱們這裡來的客人,肯定都去迎接啦。」
卞玉京不置可否,繼續描眉。國讎家恨,對於這些金絲雀來說,是太遙遠的話題了。
金陵的城門外,早就列起了長龍,如今清兵勢大,洪承疇又是清廷委派的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大學士,可以說是江南的草頭王。一時間金陵城裡的顯貴爭相來迎接,生怕位置太靠後,洪大學士看不到自己。
遠遠望見洪承疇的車架,這些人臉上笑的如同盛開的菊花一般。洪承疇望著這群激動萬分,見了自己比見了親爹還高興的士紳,一時間五味雜陳。
上一次自己被夾道歡迎,還是大敗陝西流寇,已故的崇禎帝為自己加官進爵的時候。只不過當時人群中多是歡欣鼓舞的普通百姓,今天卻一個百姓都沒有,全是錦衣玉帶的顯貴。
清廷為了打消漢人對大明的懷念,將金陵改名叫做江寧,江寧巡撫正是土國寶。可惜如今這個最會置辦這些迎接官長事宜的土巡撫,已經人頭落地了。
人群中推送出江寧提督曹存性出面,對著洪承疇的車架跪地道:「下官和江寧父老,恭迎洪大學士。我等已於長樂樓設宴,還請大人賞臉。」
身後眾人聞言,紛紛跪倒,連帶著他們身後的金陵城牆,都似乎矮了幾分。
洪承疇掀開車簾,說道:「替我謝過江寧父老,軍情緊急,就不要吃酒了。通知江寧大小官員,到總督衙署議事。」
說完車馬一路進城,直奔金陵的總督衙署。
身後的眾人爬了起來,互相張望,都感覺臉面盡失。
曹存性臉色陰鬱,沉聲道:「洪大人不喜鋪張,大家就此散去吧。文武官員,隨我去拜見大人。」
曹存性帶人進了總督衙署,洪承疇已經坐在上首,等他多時了。
百官看見洪大人一身戎裝,不敢怠慢,紛紛按職位落座。
洪承疇省去了開頭的客套,直接說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嘉定逆賊侯玄演,先是詐取蘇州,而後殺了貝勒爺博洛大人。博洛貝勒是太祖之孫,身負龍血龍脈,此仇不能不報。最近聽聞他又在杭州,殺害了江寧巡撫土國寶大人,浙江總督張存仁大人。這都是國家從二品的大員,此仇也不能不報。你們鎮守江寧,和蘇州相隔不遠,有什麼話要對本官講?」
廳內眾人都閉口不言,洪承疇一臉慍怒,眼看就要發作。這時一個親兵進到殿中,跪地說道:「啟稟大人,有蘇州來的使者,聲稱要見大人。」
洪承疇和一眾清將都楞了一下,然後說道:「讓他們進來。」
徐元寶大喇喇地走進殿中,身後幾個嘉定來的小兵,他們渾不在意這裡是敵人的老巢。
來的時候候玄演說過,洪承疇絕對不會傷害他們,候玄演的話在嘉定遺民耳中,無異於金科玉律。
「侯玄演小賊讓你們來所為何事?」
洪承疇聲音難得的帶著點顫音,他實在想不到候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