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的好脾氣終於用盡了。這位名頭極大的王狀元自~來,便沒停住四處查看,哪怕是陸勛明言是軍機重地的武器庫和情資室,王記室也堅持要進去看一看。在這個問題上陸勛絲毫沒有讓步,他乾脆而堅決地告訴王朴,在豐林山軍寨中,只有李文革才有權利批准一個不具備相應軍事銜級的人員進入這兩處地方,其他的人一律無權逾矩。
當時王朴極為冷冰冰地問了一句:「若是老夫一定要看呢?」
陸勛一絲不芶地答道:「沒有接到放行的命令,衛兵將扣押所有擅自接近這兩處軍機重地的人員。又敢於硬闖或是反抗者,衛兵可將其就地斬殺。」
聽了這不卑不亢卻殺氣騰騰的回答,王朴臉色木然,沒有說話,卻終究沒有再要求查看這兩處機密之地。
在之後的巡迴視察中,這位王大人的臉上再未露出半分笑容,語氣也逐漸變得尖酸刻薄起來,口中偶爾說出來的言語也開始令秦固更加難堪和警惕。
在觀看新兵隊的隊列訓練時,王朴對於這種全新的訓練模式極為好奇,在木著臉詢問了一些具體細節之後,這位狀元公淡淡地說了一句:「如此練兵,只為了一個小小的定難軍,實在是大器小用了啊」
在觀看由木工棚和鐵匠窯組成的兵工隊時,王朴連連冷笑:「李宣節看來果然是胸有大志啊」
在視察傷患營時。王朴一句話沒說,出來後才淡淡道:「麾下有如此不畏死地虎賁之士,關中諸鎮,日後定然要揚李宣節的鼻息過活了」
終於等到日落,陸勛邀請王朴在山上用飯,王朴卻嚴詞拒絕。冷冷道:「看來說這位李宣節是魏武帝劉寄奴,倒是老夫小看了這位指揮,以山上駐軍的規模氣勢,過得幾年,只怕天下都不必放在李宣節眼中了」
秦固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轉過身,遠眺著已經升起的一輪明月,背對著王朴淡淡道:「卑職不明白文伯大人的意思」
「二十年來。延州黎庶年年都在党項人的劫掠肆虐中輾轉掙扎,彰武軍不成器,面對定難軍連出城都不敢,更遑論接戰。九縣生民水火吊懸,日夜企盼著有人能夠保護他們不被党項人屠殺擄掠,日夜指望著能有幾個仗義之士肯於站出來守境安民」
「朝廷諸公都是海內仰望地賢人,當今天子更是眾望所歸的聖君,文伯先生一代高才,文名播於天下。可惜九縣生民卻無一人曾受諸公之惠。當定難軍的鐵騎在延州四處殘殺百姓奸淫擄掠之時,當叛變的亂兵滋擾街市禍害黎庶之時。諸公在何處?朝廷又在何處?如今總算有人本著天理良心來治軍護民了,總算有人震懾九縣使驍兵不敢妄動了,黎庶們剛剛有幾日好日子過了。文伯先生便來了,左一個魏武帝右一個劉寄奴,竟欲置其人於嫌疑之地而後快。卑職實在是不明白,將李懷仁說成是胸有大志心懷叵測之輩。於朝廷究竟有何好處?於文伯先生自己又有何好處?」
王朴臉上顏色變了變,捻須道:「延州的事情,自有彰武軍節度自家打理,百姓不能安居樂業,自然是延州節度使之責,子堅明府不去問你家侍中,卻來問王朴,本末倒置了吧?」
秦固冷冷一笑道:「高侍中若是能夠保境安民。還會有現在的蘆子關巡檢使麼?高衙內若是能夠壓制全軍,還會有如今的豐林山大營麼?李懷仁究竟是不是魏武帝,是不是劉寄奴,秦固不知道。然則秦固知道。此人有著一顆常人所沒有的赤子之心。延州數千軍士,只有他一個人肯將九縣生民地安危禍福看做自己的本分,只有他一個人敢於為了百姓而公然抗命。文伯先生以李懷仁相比魏武帝和劉寄奴和劉寄奴相比,確實不確!在秦固看來,魏武帝比懷仁少了一分仁心,劉寄奴比懷仁多了一分殺氣,他能得軍心民意,不怨旁人,只怨高侍中父子和朝廷未能盡職盡責,否則焉有今日?」
王朴輕輕笑了笑:「秦明府言重了,如今有哪個藩鎮肯將朝廷放在眼裡?延州地面的事情,不是朝廷不想管,實在是鞭長莫及啊」
秦固冷冷道:「是啊,朝廷鞭長莫及,所以才坐視萬千黎庶陷於倒懸而不聞不問,如今延州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點起色,朝廷的鞭子便夠長了,便要來延州施展手段展示聲威了,是麼?」
這分明是抬槓,王朴苦笑兩聲,乾脆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