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質老弟,你將老夫這尊菩薩請到延州來,不是來說的吧?」折從阮捻著鬍子,向騎著馬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李彬笑眯眯說道。
李彬頓時語塞,剛才說得極流利的客氣話此刻再也說不出來了。
其實李彬自己也沒有想過把折從阮從三水請到延州來具體能夠幫上什麼忙,只是汴梁方面的六宅尋訪使讓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安。李文革現在雖說在延州境內基本上已經屬於無人敢於招惹的角色,但是放眼天下他這種級數的軍頭實在還有些拿不上檯面。高家數代人的苦心經營,基本上又統合了九縣之內的文武貴庶諸方勢力,這才換來了朝廷的認可和割據的局面。李文革雖然在短時間內將文官和軍隊兩大系統或打或拉爭取了過來,但是畢竟崛起時間太短,這個劣勢在短時間內是無法彌補的。
延州境內或許都已經對這位隻身平亂當街殺人的孤膽英雄知之甚詳,但是周圍的州縣對他的印象卻不過是個在年前曾經發動過一場兵變的小兵痞罷了。汴梁方面更是不了解此人的底細,兩府大臣和皇帝甚至可能一直都在納罕是從哪裡蹦出來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軍頭。
此次張永德來延州,除卻高家父子上表的因素之外,恐怕皇帝想看看這個銅頭鐵臂的猢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才是真的。若是張永德等人將李文革定位為一個在彰武軍中頗掌實權地軍官倒還不錯。汴梁方面會認真考慮未來是否有要和此人打交道的可能;然而若是張永德將李文革定位為一個殺人放火破壞社會和諧的恐怖分子,事情便麻煩了。
雖說這年頭處處都在起反八方均有人割據,但是作為代表四海正朔的中央政權而言,還是希望地方上能夠安定一些,不要鬧出太大的亂子。因此就算張永德沒有給李文革定性為恐怖分子,僅僅是把他說成是延州的不安定因素也是受不了地。
可是李文革做的那些事情實在很難讓人認為他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正因為自己想不出好辦法。李彬才不得不將折從阮這尊大神請到延州來,他的想法其實和高允權類同,既然局勢已經很亂,亂得脫出了自己的掌控,那就索性將局勢攪得更亂,讓對方同樣掌控不了局面。相比之下,自從進關中以來便一直與自己保持著良好關係的折家無論怎麼看傾向自己一派的可能性也還要多一些。
話雖如此說,折從阮老頭子此刻直通通問出來。他還是覺得有些難於回答。
斟酌來斟酌去,李彬不覺一笑,與其遮遮掩掩欲語還羞,倒不如開門見山把話說清楚,折從阮縱橫捭闔了一輩子的人,其中地利害關係想必是早已瞭然於胸了,自己就是說得再委婉動聽,也並不影響實際問題。
想到此處他哈哈一笑道:「侍中既然是菩薩,神通廣大,自然知道我等凡人肚腸里這點些許小事。還用李彬明言麼?」
折從阮微笑道:「自家知自家事,老夫願意和你李文質打交道,實在是因為看不上高家那種小里小氣的行事,痛快人說痛快話,文質若是有意延州藩鎮,老夫不吝助一臂之力!」
李彬連連擺手。帶著笑意道:「侍中明知李彬不是那塊材料,無須出言試探,彰武軍節度使的重擔,我這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可是挑不起來,還是罷了吧!」
折從阮輕輕搖了搖頭:「你是目光長遠啊以你李文質在延州經營的這許多年,如今又有了軍頭們地支持,做個節度使又有甚麼大不了的?不過你也就比老夫小几歲,為了兒子和族人設想。你不做這個節度使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是個聰明人啊」
折從阮這話正好說中了李彬的心事,他自己已經無所謂了。然則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兒子李經存未經世事。是個任事不懂的書生。自己活著地時候還不打緊,自己一旦死去,這個兒子是萬萬挑不起延州節度的擔子的。到時候李文革也好其他人也罷,強勢上位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雖說李彬覺得一李文革的行事風格,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然而世事難料,這年月節度更替大多殺戮連連血流成河。李彬已經是半截黃土埋腰的人了,實在是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當下他也不再說廢話,直通通地道:「不滿老侍中,延州文武如今已經一致議定,推舉蘆子關巡檢使宣節校尉李懷仁出任彰武軍節度使兼知延州事。若是侍中肯助我等一臂之力,便足敢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