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
此刻的衙門半掩,一個郡吏失魂落魄的坐在門口,低著頭,面若死灰。
崔季舒住著拐杖,走進了衙內,那人卻是都不曾起身,只是呆滯的坐在原地。
整個官署里,竟是一片死寂。
州中的官吏最多,便是刺史的屬吏,便有三十餘人,加上其餘諸多官吏,平日裡可謂是人來人往,喧譁熱鬧,從不曾有過這般死寂的時候。
崔季舒走在長廊之中,看向了左右兩側。
有官吏坐在兩側的屋內,門同樣是虛掩著的,他們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只是茫然的注視著前方。
整個州衙都像是被人下了定身術,大家都呆呆的坐在原位上,一動不動。
氛圍很是怪異,又很是壓抑,內院那塊巨大的假山,死氣沉沉,像是壓住了所有的官員。
崔季舒忍不住用拐杖狠狠砸了下地面,「人呢?!人呢?!」
終於有官吏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行了禮。
「拜見崔公。」
聽著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崔季舒很是無奈,「虎奮將軍今日便要回來了,你們便要以如此面目來迎接他嗎?」
「速速召集眾人,讓他們勿要如此.」
「唯。」
官吏簡單的回了一句,隨即離開,很快,諸多官吏開始聚集在此處,準備外出迎接虎奮將軍。
可不知為何,他們明明很是順從的站在這裡,也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崔季舒卻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死氣,他們的眼神空洞,無喜無悲。
崔季舒下意識的感受到了些驚悚。
楊愔為首的士大夫勢力被誅殺,帶給天下的影響是巨大的。
楊愔擔任宰相多年,儘管沒能做到最好,卻也是一直都在全力保持著這個瘋癲帝國的穩定,讓這個瘋癲帝國勉強還能繼續運轉,至少在表面上還存在著秩序,便是殺人也需要編出一個理由,搶東西之前也得舉個旗幟。
楊愔死了。
定州衙的官吏們,沒有為他的死而感到開心,也並沒有因為他的死而感到憤怒。
他們沒有落淚,也沒有反抗。
一切都與過去一般,他們順從且聽話。
只是,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情緒表達了,就像是忽然間對朝廷死心,也又像是突然就喪失了所有的鬥志。
當下,站在崔季舒面前的,並非是治理一方的地方官員,只是些死了心的行屍走肉而已。
他們已經不在乎了。
從上往下掀起的一場拯救行動,至少是士大夫們所認為的拯救行動,隨著楊愔的死而正式宣告失敗,既無法拯救,便只剩下了真正的絕望和冷眼。
崔季舒皺著眉頭,領著眾人走出了這裡。
他們在真定縣外開始準備迎接工作。
官吏們很是忙碌,四處走動,偶爾也會攀談,只是,他們閉口不談朝政,不談這次劉桃子的來意,也不談這次楊愔的事。
崔季舒拄著拐杖,雙眼緊閉,眉頭緊鎖。
地面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官吏們趕忙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他們平靜的看著遠處。
大軍到達。
定州兵的變化極大,跟離開真定時的狀態相差甚遠,他們幾乎就是變了個模樣,列陣前進,竟然沒有太多掉隊的。
崔季舒看了都暗自吃驚。
劉桃子縱馬來到眾人面前,崔季舒領著官員們行禮拜見。
劉桃子讓姚雄將軍隊帶去大校場,自己則是帶上田子禮等人走向了州衙。
劉桃子給了崔季舒一匹駿馬,崔季舒騎著駿馬,就跟在劉桃子的身邊,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劉公,博陵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這次就是來幫您做定州事務。」
「劉公麾下雖有能才,卻是沒有能處置地方政務的人啊。」
「若是劉公不嫌棄,老夫倒是有個兒子,他喚作崔剛人雖然愚笨,卻好在淳樸良善,沒有什麼惡習,他讀過許多書,相當的博學,就是缺乏干實事的經驗.」
劉桃子一言不發,他領著眾人回到了衙內。
第144章 離心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