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和奧地利一樣四面不臨海,海鮮需要從漁場經過長途運輸才能送上餐桌。費用昂貴不說也無法保證食物的質量,等進入Vienna這樣的內陸大城市,東西早就臭了。
所以這裡的人們都不怎麼吃海鮮,直到火車出現才稍稍有些改變。
拉斯洛幾乎不碰海鮮,像牡蠣扇貝一類的奇形種更是菜單上的禁物,這次大快朵頤完全是氣氛使然。可惜上帝並沒有賜予他與之相匹配的身體,拉斯洛對牡蠣嚴重過敏。
這在現代並不是什麼難懂的東西,但在19世紀,醫學上卻連過敏這個概念都沒有。
如果把話語權交到女僕們的手裡,她們會說出一些和「過敏」差不多的解釋,比如「老爺的身體對今晚食物的反應過於激烈」之類的。
如果再讓她們仔細回想一下拉斯洛的日常食譜,剔除掉那些經常食用的東西,或許會和伊格納茨得出同一個結果:牡蠣。
因為這種情況並不少見,而且古已有之【1】。
但現在拉斯洛的床邊站著全奧地利最有名的幾位內科醫生,只說一些婦孺下人們都知道的東西顯然太過低俗,也不符合他們的身份。
當難以用現有醫學知識去解釋的時候,醫生們就會套上希波克拉底和蓋倫的《四液學說》,稱其為:人與特定食物的相性不合,這種食物給拉斯洛的身體增加了許多不太好的體液。
既然是體液過多產生的問題,那就得做減法去掉它,最常用也最簡單的減法就是放血。
邏輯自洽,完美。
「拉斯洛先生,已經給您放了將近200ml的鮮血。」率先開口的是格雷茲醫院的波薩醫生,「我們有效遏制住了您臉部的腫脹,但如果想要讓它進一步消退,估計還得再放掉一些才行。」
如果讓卡維聽到他的名字,肯定會回想起之前在洛瑪藥鋪看過的那款萬靈藥。藥瓶標籤上就有他的名字,妥妥為騙子代言賺黑心錢的貨色。但在這兒,他卻是Vienna內科醫學界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同時也是男爵爵位繼承人。
「波薩醫生說得很有道理。」
在床沿的另一邊,同樣注視著拉斯洛的是市立總醫院副院長、大內科主任法托拉德伯爵,奧地利內科醫學界的扛鼎之人:「現在看來放血是唯一有效也必須繼續使用的方法,我覺得您不該猶豫。」
其他幾人在聽到這樣的發言後也連連附和。
拉斯洛很痛苦,放血讓他有些虛弱,但臉上的腫痛瘙癢並沒有緩解多少。而且就在伊格納茨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的舌頭進一步膨脹,讓原本就不怎麼流利的德語變得更加奇怪了。
現在代其表達的是女兒納雅:「你們能肯定我父親得的是特殊食物引起的體液紊亂?」
幾位醫生互看了兩眼,紛紛點頭:「我們能肯定。」
醫患關係緊張並非現代專屬項目,19世紀也有,而像納雅這樣無法繼承父親不動產的女孩就更在意了:「可你們一直都沒有檢查他的身體,只有簡單的詢問,而且一直反覆放血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法托拉德笑著解釋道:「首先我們根本不需要任何檢查,那些都是庸醫才會使用的小把戲,用來在外人面前提升他們的醫學造詣罷了。
請放心,納雅小姐。我們都是聞名國內外的名醫,通過簡單談話就能做出正確診斷,任何接觸皮膚的診斷行為都是對我們名醫頭銜的侮辱。」
波薩也跟著說道:「放血量確實是一個需要密切監測的數據指標,但對拉斯洛先生來說並不需要。」
「的確,他的血實在太多了。」
「我從沒見過充血腫脹成這樣的病人,連舌頭都露了出來,必須再放掉200ml才行。」
父親身體如此,納雅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沒聽清這位醫生的話就板著臉回問道:「你意思是說我父親的臉和塞滿了豬舌牛舌的德國肉凍血腸一樣?」
「額......你誤會了納雅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醫生這個行業很奇怪,如果沒有病人在場他們能刀槍相對,斗個你死我活。可一旦有病人站出來橫加指責,他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