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唇裂

    伊格納茨用的是一種傳統的光導儀器(Lichtleiter)【1】。

    比簡單的鼻鏡、耳鏡【2】要複雜許多,探入的又是身體中比較狹長隱蔽的位置,距離也更深,算是現今所有內窺鏡的鼻祖。

    在19世紀非常高大上的東西【3】,進入卡維眼裡就是個玩具,也就比簡單的擴肛器有用些,但用法卻非常複雜。最主要還是光源問題,需要內置蠟燭或者小型煤油燈提供光亮,靠鏡子的折射將光導入進腔道內。

    其次就是材質,金屬片太過堅硬,為了能看清還需要儘量擴大腔道,讓病人非常痛苦。

    「阿爾方斯先生,請您務必忍耐一下。」伊格納茨將擴肛器調節閥開到了最大,看著滲血的痔瘡,沒有絲毫擔心,「檢查本來就很痛苦,想想十年前還沒有乙醚的時候,這種檢查就像被水蛭咬了兩口一樣。」

    「你在開玩笑吧,水蛭可不咬屁股!」阿爾方斯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規格,確實有些受不了,「這......嗯......能不能快一點。」

    「不行,蠟燭的高度沒調節好,看不清。」伊格納茨還是想用煤油燈,只是整個儀器里並沒有配套的燈具,病房裡的規格又太大了,「等我找根長一點的蠟燭。」

    「....?..」

    「旋開頂蓋,把稍長一些的蠟燭放進去。」伊格納茨習慣性地說出了自己的操作步驟,「然後蓋上頂蓋,再次探入進去,撐開,鎖住閥門開關。」

    「嘶......唔......你們外科怎麼手勁都那麼大,哇~男爵你輕點!!」

    「劍傷確實沒有穿入肛管。」伊格納茨撤出了擴肛器,總算下了診斷,「不過您的痔瘡需要好好處理一下。」

    「一定要手術麼?」

    「嗯,必須得手術了。」伊格納茨解釋道,「我會用改良過的痔瘡剝離切除術,將這些凸出物全部去掉。到時候您就會感覺一身清爽,再不會有腫痛和反覆出血這些症狀,排便會非常順暢。」

    阿爾方斯來自外科手術發展鼎盛的法國,又有麻醉,所以對手術治療沒有太大的牴觸情緒。他現在唯一擔心的還是與那位小矮子李本間的決鬥,以及今天的Vienna日報和每日早報對昨晚上的報道。

    「卡維,報紙買了麼?」

    卡維打了個哈欠,從身後拿出了剛買來的報紙:「看看吧,內容都寫著了......『這場罕見的街邊決鬥很快就有了結果,可惜正直的阿爾方斯主廚的榮譽依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尊重,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嗯,然後呢?就這些?」

    「嗯......」卡維上下翻了一遍,搖搖頭,「沒了。」

    「我給他們的信呢?你確定信真的送到了?」【4】

    「我凌晨2點多到的報社,親自把你的親筆信送到了那些記者們的手裡,並且反覆重申了你的立場和決定。」卡維回憶道,「編輯不在,估計還沒看吧。」

    對於阿爾方斯的報道篇幅不小,雖然沒有進入頭版,也進了背後的底版,順便還把他昨晚上試做的菜單也搬了出來。

    但撰寫這篇報道的記者並沒有抓住真正的重心,花了大量筆墨描寫了兩人的罵戰,真到了決鬥,卻草草走了個過場,最後點了一筆結果就沒然後了。


    他給的信和後續繼續決鬥的打算,都沒有寫進報道里。

    「日報養了一群什麼人啊?會不會寫稿子?」阿爾方斯氣不打一處來,「被他們這麼一寫,不就是兩個無聊的男人互相看不順眼打了一架嘛,根本沒體現出我為什麼要決鬥的中心思想。」

    忽然一旁整理器械的伊格納茨插了一句嘴:「阿爾方斯先生,現在不是揮揮劍就能解決事情的年代了。」

    「可法律制裁不了誹謗者,決鬥至少給了我反擊的機會。」

    「這是實話,但決鬥有風險。」

    伊格納茨可沒卡維那麼多顧慮,直言不諱:「現在我們的平均預期壽命已經從20年前的37歲上升到了42歲,過去十年我們對人體的了解,比之前三百年所學到的都要多。醫學正在守護著大家的生命,隨便用來決鬥可太浪費了。」

    阿爾方斯看了眼報紙,長嘆口氣:「真是倒霉透了!」

    伊格納茨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想那麼多,還是安心手術和養傷吧,我會派人通知餐廳的。」

    ......

    經過協調,阿爾方斯的手術被安排在了下午。

    上午是一例唇裂病人,修復手術本身並不難,難的是生在了19世紀。這個時代對於唇裂修復手術雖然有一套還算成熟的手術方法,但對皮膚和嘴唇修復的認識還不夠,沒消毒也導致了傷口癒合困難,整形效果並不好。

    但好在伊格納茨對自己的技術非常自信,而且經過昨天上午拉斯洛的氣切之後,他對卡維充滿了信任,感覺就和現在的赫曼差不多。

    「我昨天走得急,也沒來得及謝你。」

    「謝我?」

    「好歹是你挽救了我和醫院的聲譽,你估計無法想像拉斯洛先生死後奧地利會變成什麼樣子。」伊格納茨已經能坦然面對這次挫折,話題也重新回到了專業領域,「對了,那天在拉斯洛先生家裡我也沒來得及問你。」

    「老師請講。」

    伊格納茨換上自己最喜愛的紅黑色禮服,站在鏡子前開口問道:「我暈了之後,你是怎麼發現拉斯洛依然處在窒息狀態的?」

    「胸廓沒起伏,然後就是導管口感覺不到氣體流動。」卡維忽然覺得這個回答還不太妥當,索性又跟了一句,「從小我父親就教導我在手術後一定要查對病人的情況,不能做完就一走了之。」

    「不錯......」伊格納茨慢慢給自己繫上了扣子,指出了自己的不足,「要是沒喝酒,我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說出去肯定會被人笑掉大牙。」

    「老師多慮了,這在全歐洲都算得上是高難度的手術。」卡維可不敢承認自己有多成功,更不敢提,只能讓話題圍著他轉,「您在喝酒還有熬夜的情況下,依然敢於做這種手術,已經打了很多人的臉。要是還有人敢笑你,恐怕不是傻就是蠢......」

    伊格納茨點點頭,但視線看向的卻是桌上那份日報,日期還是昨天的。

    「......至於報紙上的東西,看個樂呵就好。」卡維跟著他的視線,把話題移到了媒體上,「他們無非就是想抬高銷量罷了,阿爾方斯先生的決鬥也是如此,我猜他們會把接下去的這段過程當成小說來寫。」

    「算了不去想這些了,把我的帽子拿過來。」伊格納茨打理著自己的衣裝,接過了卡維遞



47.唇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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