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幸運的托雷

    卡維遠沒有他自己說得那麼仁慈,但說要給它們開葷也是事實。因為桌上滿滿一袋腰子中,真正有用的部分只是上面連帶著類似脂肪一樣的組織,腰子本身對他來說反而是累贅。

    腰子也就是腎,因為很難去除它的氣味,在大多數歐洲地區都沒銷路,基本就是被直接廢棄的東西【1】。

    所以在屠宰牛羊的時候,屠戶會連帶著輸尿管、膀胱的整套泌尿系統器官一起切下扔掉。卡維不僅給了錢,還幫忙處理了這些沒用的東西,算是一舉兩得。

    前提是要保證腎臟上方那塊組織完好無損。

    如果說承擔了抗生素、局部止痛、染色示蹤三大方面的亞甲基藍,是能摸一摸現代外科門檻的神藥。

    那這塊包含了糖皮質激素、鹽皮質激素和兒茶酚胺的腎上腺,則是能極大拓寬外科手術受眾人數,將外傷急救眼中的「只能等死」真正推入了「還可以救一救」範疇的另一種神藥。

    當然,現在它離神藥還差了一大步——提取。

    因為無需顧慮周圍血管,腎上腺的剝離進行得非常輕鬆,就算毫無外科手術基礎的薩瓦林也能輕鬆完成。卡維看著他快速處理腎上腺的動作,很是欣慰:「現在你已經學會了怎麼切除腎上腺,讓我們更進一步吧。」

    薩瓦林似乎又體驗到了醫學院沒能動手過的解剖,沒有意識到前方正有一個大坑在等著自己,「更進一步?什麼意思?」

    「咱們來切活的腎上腺。」

    「嗯???」

    卡維轉身看向身後的籠子,同時視線也從桌上那攤子腎上腺移開:「為了研究腎上腺在生理學上的具體功能,檢驗腎上腺對生命活動的重要性,我們需要切除某隻田鼠的雙側腎上腺。」

    薩瓦林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在發生變化:「為什麼?為什麼要切腎上腺???」

    「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是為了......」

    卡維又準備把剛才那段話重複一次,薩瓦林連忙打斷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研究腎上腺素,為什麼一定要把腎上腺切掉?」

    「那不然怎麼研究?」

    「你,你可以......」

    薩瓦林確實找不到什麼好辦法,因為在什麼都沒有的19世紀,切掉腺體本身就是研究腺體功能的唯一辦法。其實就算到了21世紀,切除腺體也是直觀感受腺體功能的最好辦法。

    「東西只有失去之後才能知道它的珍貴。」卡維可不管那麼許多,已經走到籠子邊挑起了手術對象,「母鼠要承擔生育責任,這次就選公鼠吧。」

    「你別急,讓我再想想......」

    「選誰呢?馬克?里瓦爾多?托雷?還是......」

    「你等等!

    !」

    「怎麼了?」卡維手已經搭在了籠栓上,「我忙了一晚上,快點搞定還得回去補覺呢。」


    「手術太痛苦了,這比人道處理還要折磨。」薩瓦林急了,「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再讓我再想一想。」

    連夜解剖屍體讓卡維耗去了不少精力,春天的陽光讓疲倦感慢慢爬上肩頭,卡維連著打了兩個哈欠,懶得和他再廢話:「實驗室我做主,這是之前合作合同上籤好的,請薩瓦林先生一定遵守。」

    說罷他就戴上防咬厚布手套,從籠子裡抓了只田鼠出來:「就你了,托雷。」

    在這兒工作了那麼久,薩瓦林早就不是之前的薩瓦林了,看著這群田鼠雖然也有感情,但現在也遠談不上多悲傷。他想爭一爭的除了田鼠們的生存權之外,還有一份應該屬於自己的主導權。

    薩瓦林沉住了氣,取出做動物解剖的硬木板、燒杯、酒精燈、台秤、乙醚、酒精和一些存放在這裡的解剖工具:「為什麼一定要研究腎上腺素呢?」

    是啊,為什麼呢?

    卡維抬頭看了眼天花板,想到了個理由:「昨晚上的夢裡,我發現全身的精華都匯集在了腎上腺里,所以就這麼做了。」

    「你昨晚上不是通宵解剖屍體麼?」

    「哦,那就是前天晚上。」

    卡維將托雷放進了倒扣的大燒杯中,往裡塞了一團浸有乙醚的紗布條。待它麻醉後,用繩子把四肢固定在了硬木板四角的小凸起上:「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術,以及手術後的觀察。」

    「只是切掉腎上腺而已,又不是其他重要臟器。」薩瓦林也和其他醫生一樣,沒把這個小腺體放在眼裡,「我擔心的是它能不能熬過手術。」

    「重不重要等手術完了慢慢觀察就知道了,至於手術,請別質疑我的外科能力。」

    卡維按照流程,做起了剃毛備皮和消毒工作:「這不是人,只是一條腹部縱切口,死不了的。」

    薩瓦林知道他手術了得,也沒再反駁下去。他本想迴避手術,去處理那些剝離下的腎上腺素,誰曾想卡維卻把他拉到了實驗桌邊:「你得給我當助手。」

    憋屈了那麼久,薩瓦林終於找到了回擊的點:「這手術也要助手?」

    「確實不需要,但我得保證你能學會。」卡維點著了酒精燈,讓他把生理鹽水燒溫熱,說道,「因為實驗不只需要一隻田鼠,為了保證實驗的足夠客觀性,還得準備起碼10隻類似的田鼠。我沒那麼多時間泡在這兒,工作只能你和他們倆來完成。」

    「切了一個還不夠?」

    「萬一是慢性失血呢?萬一是腸子漏了呢?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因為手術損傷造成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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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維似乎早已看穿了實驗的結局,接受雙腎上腺切除的田鼠肯定逃不過死亡的命運。但這對薩瓦林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哪兒有人靠著做夢就明確實驗結論的。

    「算了,別想那麼多。」卡維用有齒鑷子夾住皮膚,手術刀在中線開腹,快速分離肌層進入腹腔,「如果不想讓它術後切口感染潰爛的話,就快去消毒洗手,然後準備好生理鹽水。」

    因為腎臟和腎上腺的解剖位置靠後,打開腹腔需要把腸管拉出切口才能暴露腎臟,所以手術中需要不斷像腸管滴加溫生理鹽水保持腸管的濕潤。

    比起人的腹腔內臟,田鼠的內臟顯然要好處理得多,這也是為什麼卡維願意把手術交給薩瓦林去做的原因。

    拉出小腸腸管後,他又用夾住鹽水紗布團的鑷子將降結腸和橫結腸推向一側,充分暴露出了腎臟:「這就是腎上腺,是澹黃色的,看清楚了。我可不希望以後手術中,你把它們雙側腎臟都給切掉。」

    「我好歹也是正經醫學院畢業的。」薩瓦林看著腎臟上那一小團組織點點頭,「腎臟和腎上腺的解剖學關係還懂。」



172.幸運的托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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