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往右上腹行走的小腸,就算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卡維也要蚌埠住了。他的手指此時順著腸繫膜來到了切口上緣,然而盲腸並不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
從解剖位置來判斷,還得往上找。
所以說,除了闌尾會變異以外,人的盲腸也會變異,雙重變異,雙倍的快樂。
「你也找不到?」尹格納茨嘆了口氣,意識到今天手術是個硬茬,「讓赫曼來試試吧。」
卡維讓出了位置,但並沒有鬆開手裡的腸子。他伸出食指,指向了施密特的肝臟區域:「我覺得神父的盲腸並不在右下腹,而在更上方的位置。」
「更上方?」
尹格納茨嘆了口氣,對觀眾們調侃道:「施密特神父真不愧是天主忠誠的信徒,連體內的盲腸都在想盡辦法靠近上帝的聖所,可敬可佩。」
也許是受到了希爾斯離開的影響,他並沒有離開椅子,還是堅持要讓赫曼去試試。赫曼哪兒有腹腔手術的經驗,在劇場寂靜的氛圍下胡亂翻找得滿頭是汗,沒幾分鐘就放棄了:「老師,實在找不到。」
尹格納茨明白今天手術失敗在所難免,準備再翻找兩遍,如果還沒發現就得找個醫學詞彙當藉口,然後儘快關腹。
「我覺得還得向上延長切口。」
卡維絕不會讓他們關腹,自從開腹後看到腸管間混雜了少量黃綠色膿液,他就認定,這肯定是一種感染。不管炎症是不是出自闌尾的,有感染就必須去掉感染灶,否則不管關腹與否,神父都必死無疑。
這時就體現出了術前大範圍消毒的意義,切口周圍15cm的範圍隨時都可以做延長。
「尋找闌尾一旦失敗就該儘早關腹,這是外科同僚們的共識,堅持下去很有可能造成手術意外。」尹格納茨勸道,「小施密特和聖瑪麗教堂的信徒們都在劇院外等著手術消息呢,讓神父死在手術台上太難看了。」
「但關腹也無法去掉病灶,早晚也得死。」卡維看了眼施密特嘴角幹掉的唾液,說道,「再給我點時間,我還想試試。」
尹格納茨倒是坦然:「也可以換個角度去思考,或許是我們誤診了,神父並沒有闌尾炎。」
卡維:???
這不就是擺爛麼......
卡維搖搖頭,拿起手術刀,把刀柄遞給了尹格納茨:「是不是闌尾炎還是得先抓到它才能下定論,但我堅信老師的診斷沒錯。」
這話說得尹格納一陣舒坦。
「我就聽你一回。」尹格納茨站起身,又拿起了手術刀,「諸位,由於整個右下腹都沒能找到神父大人的盲腸,那根闌尾像極了逃匿無蹤的犯人。我們現在需要向上延長切口大約5cm左右,要切開更多的肌肉、筋膜和腹膜,然後暴露更多小腸。」
卡維盯著手裡那根小腸,繼續沿著繫膜向上尋找。同時,他也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而是用了另一種找盲腸的辦法,提起外側腹膜,順外側腹膜向內尋找。【4】
兩個方向齊頭並進,很快就有了結果:「老師,前面應該就是神父大人的盲腸了。」
才剛擴大切口不足2分鐘,卡維的發現讓尹格納茨又驚又喜:「真是意外之喜,看來我的診斷並沒有錯,神父就是非常典型的闌尾炎。這兒是盲腸,往下就是回盲部,在那兒還能看到黃綠色的膿汁。」
對於腹腔內遇到的少量膿液,現代外科會用吸引器做暫時處理,如果發現膿腔或者穿孔,在手術中就需要用大量生理鹽水清洗肚子。
而19世紀就簡單多了,因為沒有吸引器,很多主刀醫生看到就當沒看到,更不會處理,順其自然地放在那裡,讓它們隨腸管蠕動流向各個組織間隙。
淤積在體內的膿液輕則繼續引起炎症,重則感染手術傷口,讓整台手術變成白用功。
卡維沒開口,現在打斷手術進程並不明智,所以就拿著兩塊乾淨的紗布,趁尹格納茨尋找回盲部的時候,快速擦掉了膿液。雖然簡單的擦拭沒有用水清洗來得乾淨,但也是防止感染擴散的一個辦法。
尹格納茨沒注意到這些小動作,他的注意力全在剛剛找到的回盲部上。
盲腸的一部分固定在了腹膜上,游離在外的那部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