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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戲
&年初夏。
晨霧瀰漫在法租界碼頭上,許多光著腳的裝卸工人擠在一處。在等天亮。
沈奚帶著四個中國籍的男醫生、三個男護士、三個女護士,穿著白色的工作衣,戴著口罩和帽子,也等候在這十六鋪的外灘。
&醫生,」一個男醫生在沈奚耳邊問,「你是女人,一會要有人出言不遜,或者動起手來,記得往我們身後躲。」
&偷不搶,為什麼會要動手?」沈奚啞然而笑,「你們要護住那三個護士啊,都是我好不容易招來的女護士,可不要給嚇跑了。」
大家笑。
&醫生,我們才不怕。」其中一個女護士表決心。
沈奚也笑,雖然笑容隱在了白色的口罩下。
&擔心,我們這幾個人,攔不住那麼多的旅客。」一艘遊輪跨越重洋到上海這裡,雖然一路都有下船的旅客,可到了這裡,至少還有幾百人。
憑著他們這十一個人,想攬住這些人做檢查,簡直是胖臂擋車。
&要試一試,況且我們不是要攬住他們,只是要詢問,船上是不是有流感患者,」沈奚說,「還有,重點問有沒有病死的人。看他們每個人的臉,如果格外憔悴的,就儘量勸說檢查體溫,能找到一個是一個。當然我最好這一船的人都是健康的。」
沈奚這番話早重複了十幾遍,大家爛熟於心:「記住,鼻血、咳血、耳朵出血,皮膚變色是後期症狀。要有人真的在船上見過這樣的死亡症狀,馬上來告訴我。」
告訴了她之後呢?
&真有,我們也無權扣留病人啊。」
&關係,你們用段副院長的名頭扣下,實在不行,我去砸市長的辦公室。」
她看上去信心滿滿,實則憂慮滿滿。
去年年底的美國,今年年初的西班牙,全都爆發了流感。死亡患者症狀恐怖,大多滿面鮮血,皮膚變色。
世界大戰正在緊要關頭,每個國家的政府都要求媒體不要在報道中提「流感」和「瘟疫」這樣的字眼,以免影響戰局,引起民眾恐慌。可是各國的醫生組織都互相私下聯繫,推測這場流感將會蔓延歐洲大陸和美國腹地……
沈奚自從和陳藺觀恢復聯繫以後,對方一直會提供給她最新的醫學信息。包括這次突然爆發的流感。先是打了份電報,又緊跟了一封厚厚的信。
&究室進行了屍體解剖,死亡的患者大腦顯著充血,大腦的溝回變平而腦組織明顯乾燥,肺部也全是液體……沈奚,大家都在瘋狂找尋著治療方案,但束手無策,我們都很絕望。連我的教授也說:『醫生們對這場流感的了解,並不比14世紀佛羅倫薩醫生對黑死病的了解更多』。」陳藺觀在信上如此說。
他是個客觀的人,除了唯一一次見到傅侗文失了理智,從不會誇大事實、危言聳聽。所以她料定,這場瘟疫只會比他說得更嚴重,畢竟他人在法國巴黎,還不是重災區。
從沈奚沈奚給市政府申請過許多次,要在中國最大的上海和廣州碼頭進行防疫措施,那些官僚完全不理會。也對,國民總理一年能換幾次的世道,是沒有人會管這些。
但政客怎麼會懂大型疫情的危害?
她只能盡力想辦法了,幸好跨洋而來的遊輪本就不多……
&了!」最年輕的女護士按耐不住,仿佛隨時要報國一般的熱血上涌。
很快,這批人按照事先商量的,分開來在幾個方位。
碼頭上準備接貨、卸貨的工人們都奇怪地看著這些醫生。十六鋪歷來是青幫地盤,有大的異動都有人盯著,這批醫生來的突然,衣著乾淨,白色口罩外露出的目光也肅穆,猜測是某個患病的政要在這趟船上,也就沒膽量來打擾了。
很快,遊輪開始放旅客下船。
沈奚一馬當先,用嫻熟的英文詢問著西裝革履的先生們,是否船上有大範圍的流感?是否有人因為發熱,或是流感而病危。為了讓自己讓人信服,她摘下口罩,保持著最友好的微笑。紳士們見到她是一位女士,多半會駐足,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邊問,邊催促離自己最近的男醫生:「快,上船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