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自宣德門東側甬道出皇城,上了一輛馬車。※%※%,
他完全是個文官,卻不怎麼修邊幅,渾身只有一件綾羅紫袍官服比較華麗,再無值錢的飾物,嘴上的山羊鬍也亂蓬蓬的。乘坐的馬車更是簡陋,廂板沒有上漆,窗戶掛著一道竹編的帘子,排場也不大。
行至禮館門口停了一會兒。便見李信從禮館走出來,那李信眼睛特別尖,一眼就認出是王朴的馬車,當下牽著馬快步走過來。
王朴拿手撩開竹簾,看著走近的李信。李信在車旁抱拳長長一揖:「王使君再生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王朴卻一臉不近人情的樣子,說道:「那大食人不是大方的,朝貢的東西每一件有實在用處的。你定要上心辦好此事,此乃陛下親筆交代的事。」
李信急忙點頭,拱手沉聲道:「那個會譯大食話的盧永貞,能學會番語,必定與大食人打交道很久。他又是漢人,便於拉攏,下官欲先從盧永貞身上下手。」
王朴點點,什麼寒暄話都沒有,一拍前面的木板,便讓馬夫趕車走了。李信則久久站在街邊,彎著腰保持著拜禮。
王朴回頭看了一眼,又望著高大的皇城宣德門城門,放下竹簾,坐在車上閉上了眼睛。
他很失落,雖然表面上對獲取造船術等事很上心,但相比舉國北伐遼國這等攸關國家興亡的大事比起來,王朴心裡不怎麼是滋味。
為何是魏仁浦?王朴雖然覺得魏仁浦也有才能,但是從大智上,比自己還差點!
難道是年初北伐的方略錯誤,皇帝故意冷落自己?王朴尋思了一遍,年初的方略明明是陛下堅持,王朴的態度僅僅是沒有反對而已。
又或是平素對郭紹不夠恭敬?王朴知道自己,對誰都那個樣子,在皇帝面前、反正不如別人那麼會恭維人。郭紹似乎也不是個計較不准,坐皇位的人對威信看得很重,生怕有人挑釁影響他的權力。王朴又想起連史彥超那種人,也對皇帝的話十分順從,總覺得史彥超其實也不完全是個莽夫。
王朴嘆了一口氣,不過想起這次北伐還算順利,心下稍安。
……金祥殿內,符金盞拿著郭紹親筆寫的信仔細看了幾遍,這才收起來。沒有片言隻語是對她說的,因為這些書信首先是到樞密院,不過也是郭紹那熟悉的字。確實不怎麼好看,但有個好處很好認,一筆一划都不缺很嚴謹。
這時符金盞離開了東殿,傳旨要去西殿皇帝的書房查卷宗。
她沿著金祥殿殿後台基上長長的走廊,向東走。迎面來的宮人因為走廊不寬敞,徑直跪伏在道旁,十分恭敬。
符金盞拖著拽地長裙,雙手合在綬帶前邊,儀態端正地緩緩走過,宮裡所有人都對她很敬畏。她在前朝就是皇后,在宮裡根基比較深,地位也尊崇;她並不是一個厲害叫人害怕的女子,不過能夠走上前殿染指朝政的女人,一般人都明白是惹不起的!
走進西殿,符金盞立刻被牆上掛著的大小幽雲地形圖吸引,哪怕郭紹離京很久了,一進來還是能感受到他極度關注操勞的那些事。
符金盞隨口吩咐了幾句,曹泰急忙親自去找卷宗。
她站在御案旁邊等待,發現偏左的邊緣有磨損的痕跡,右邊卻沒有……因為右手用毛筆時,規矩的姿勢手臂不能放在案上。
符金盞不動聲色地扶住御案,指尖輕輕撫過那磨碎的地方。又想起這次北伐的進展順利,她忍不住想起郭紹以前的承諾。這件大事辦成了,會怎樣……
驀然之間,符金盞的心情忽然有些失控。一種難以言表的占有欲湧上心頭!
是的,當她平和明智的時候,會首先考慮恩怨、大局等道理,她也自認是見過世面識大體的女人。可情緒一旦陷進去,就會被內心的某種東西左右。
她想那個人是屬於她的!每當微笑著問官家今夜臨幸誰的時候,心裡能好受?她的人正陪別的女人睡,和別人如膠似漆……
符金盞深吸一口氣,用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反覆告訴自己:朱門貴族妻妾成群不早已司空見慣,何況開國皇帝開枝散葉是關係國家天下的大事。
見慣了驚濤駭浪的權力交替,亂兵野蠻的場面,原不該做夢才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