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片狼藉的涿州土堡內,周軍武將發出絕望的怒吼,周圍全是屍體和慘叫的傷兵,幾個遼軍奚兵正按著一個周軍士卒拿長矛猛刺,其中一個奚兵揮起鐵骨朵「哐」地砸在那士卒的頭盔上,火花都濺了起來。
鄉軍的紅色軍旗倒在地上,被靴子來回踐踏。
亂兵被逼至中間的幾間房屋之間,有的人在拼殺,有的拿著弩發矢。堡門洞開,遼軍騎兵瘋狂地沖了進來,那些騎兵手裡的鐵骨朵和長矛,如同黑白無常手裡的棒子,死亡和絕望正在隨著馬蹄急速逼近!
幾個亂兵逃進了都頭的房內,他們急忙把門關上,用背抵著木門板。有個人的牙關「咯咯咯」的響聲清晰可聞,他帶著哭腔道:「俺就知道皇糧不是白吃的……」
躲在這裡屁用,整個堡壘就這麼大點,沒地方能躲掉的。
都頭從懷裡掏出一隻絲綢刺繡的精緻荷包來,看了一眼那幾個亂兵,什麼也沒說。他趕緊把桌案上的一張紙吹了幾下,然後不顧濕的字跡就急匆匆地摺疊在一起,把這封遺書放在荷包里。他想了想,又摸出一塊金子放在荷包里,然後小心地將荷包塞在里襯袋子。
都頭做完了這些事,抓起桌案上的劍鞘,走到門口,將劍拔了出來,跨開馬步,盯著那門板。他回頭又道:「別怕了,肯定得死,每人殺一個墊背!」
門板良久沒動,都頭撿起地上的一副頭盔,戴在一個士卒披頭散髮的腦袋上,又叮囑道:「別躲,咱們盔甲好,敵攻我亦攻,砍到他就算數!」
但是過了很久仍舊沒動靜,連外面的馬蹄聲和叫喊聲也小了。
都頭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板一縫,往外一看,見地上全是屍體和呻吟的傷兵,哪裡還有敵兵?對面那寨門空蕩蕩地敞在那裡。
「遼軍跑了?」一個士卒顫聲道。
都頭立刻走出房門,提劍從土夯台階上跑上土牆,視線頓時一闊。近處遼軍丟下了許多投石車、雲梯、梯子,正如潮水一樣退卻,雪原上大片的人馬都在向北邊涌動。
視線盡頭,地平線上白茫茫的地方隱隱有一條黑線!
都頭終於明白了,激動地回頭大喊道:「援軍來了!」
剩下的零星亂兵和受傷的人嘶啞地喊叫歡呼起來,有的人甚至大哭。一個士卒口齒不清地說:「俺回去要把村口的王寡婦娶了,走之前就不該罵她的……」
……史彥超大模大樣地騎著馬慢跑著,左前方的李處耘拿手掌遮在眉間,擋住當空微微偏西的陽光,眯著眼睛瞧著遠處。
他們身後,旗幟如雲一樣飄蕩,大群的馬發出「隆隆隆……」的轟鳴。
李處耘看了一番,說道:「遼軍先撤了圍,再聚集馬隊上來阻擊咱們。」
史彥超當即痛快地說道:「李點檢帶大隊從南邊去涿州,史某帶兵去迎戰遼軍!」
李處耘道:「甚好!史將軍擊穿遼軍那邊的馬隊後,切不可戀戰,迅速趨近涿州、本將以便策應。謹防被圍!」
史彥超在馬上抱拳道:「得令!」
他當即舉起手掌來,轉頭大吼道:「傳令史某的人馬,跟著來!」
周軍馬群漸漸如洪水改道一樣開始分流,前軍重騎向西北方向奔走。等兩軍分開了,史彥超的人馬又漸漸緩慢下來,形成三股騎兵,前頭如同「品字」,又像一支箭簇。
史彥超的親兵舉著數面大方旗,上面寫著「史」、「前鋒」、「大周」等不同的字號。馬群再度跑起來,鐵甲騎士在馬背上起伏,馬蹄將地上的雪花漸起、白色的雪片如同水花一般,鐵蹄的轟鳴猶如悶雷。
正前方遠處,擺開衝來了大批遼軍騎兵,寬闊的橫面,對史彥超部形成了兵力優勢,氣勢十分洶湧!
史彥超全然不懼,他一拍戰馬結實的臀,舉起鐵槍開始加速。眾軍跟隨,整個馬群越跑越快,大量的人馬聚在一起,這個速度已經停不下來了!
雙方騎兵漸漸靠近,似慢實快。史彥超的耳朵上捂著毛皮和鎖甲,卻也聽到了風聲在耳際呼嘯。地面的事物越來越模糊,只有兩側並行的騎兵將士仿佛靜止。
「啪啪啪……」風中傳來了炸豆子一樣密集的弦聲,史彥超抬頭看時,空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