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後園的桃花林,金盞看著它們綻放,又看著它們凋謝飄零。挽起帷幔的紗窗外,白裡透紅的花片在風中飛舞,風一起便仿佛下了一陣花雨,地面上更是斑駁點點。
林子間,偶有一個穿著幞頭袍服的女子在慢慢地走動,觀察著周圍的景象。深宅內院,這裡卻是十分寧靜。
符金盞轉頭微笑著看了一陣,便埋頭拿著針線縫製手裡的深紫色綢料。她的姿態端正大氣,手裡卻拿著針線,模樣頗有些異樣。
金盞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符六,見符六非常專心,手指靈活快速,指尖下的一副牡丹圖案更是精緻生動,乍一看好像正在盛開能聞到花香。
不過符六的打扮也很扎眼,她二十出頭的年紀了,早已成年,但是頭髮梳的還是小娘的樣式,怎麼看怎麼奇怪……娘子出嫁與否,看頭髮就一目了然,無論符六多大了,她還是閨女就不能把頭髮全部挽起來。
「嘖嘖,繡得真好。」金盞笑道,「六妹心靈手巧,將來定給你找個好的夫婿。」
符六的臉上一紅,抬頭看了一眼金盞,輕聲道:「又不是多難的事兒,也沒什麼用,熟能生巧罷了,大姐莫取笑人家。」
都是親姐妹,不過符六以前和符二玩得好,在大姐面前還是有點拘謹,沒出嫁前,符六還小,金盞也不愛與她們玩耍。
金盞目光如月明亮,含著笑容,隨口說道:「出身富貴人家,善針線女紅的娘子,至少坐得住有耐性。將來能安安穩穩過,也挺好的。」
符六小聲道:「但憑父兄做主,我不必操心。」
金盞笑道:「你少讀了些經史,卻也叫父兄省心。」
她話雖這麼說,但心裡卻明白符六想安穩平淡恐怕不能。符六這麼大沒嫁,是因為符家還沒有選中真正有價值的聯姻家族;或者說,前些年的大勢還不明朗,需要再等等。符六等到二十多也無所謂,反正符家的女兒不愁嫁,朝廷內外高門大戶誰不想與符彥卿聯姻?
符六埋頭穿針弄線。金盞也細緻地縫製手裡的衣裳,只不過她的動作非常慢,每一針都看好了才下手。
就在這時,符六輕聲道:「嫂嫂心直口快,不過待我們卻也不錯。」
魏王府最有權力的是符彥卿,其次是長子符昭序。不過男人們只管大事的決策,一些家中瑣事不會管,婦人里說話最有分量的人是昭序的妻子張夫人……連續弦湘夫人也得讓著她,湘夫人的根基和性子都太弱了,不然恐怕也不會嫁給年邁的符彥卿,哪怕他是魏王。
金盞聽罷心道:因為張氏明白,符六註定是要嫁有權勢的高門大戶。
她笑道:「只要待你們好,小事我不與她計較。」
不僅張氏,連符彥卿和符昭序恐怕也認為金盞下半生也就這樣了。張氏一來是看不慣金盞的氣質,二來也怕金盞與她爭權,金盞回來要依靠娘家過活,便是長期留在這裡了,與符六這等小娘處境不同。
……魏王府的婦人們各有自己的事做。符張氏則在對著銅鏡換了一件又一件的首飾,可怎麼裝扮都不滿意,連她自己也覺得比某個寡婦差距甚遠。
就在這時,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把一張紅色的紙封放在梳妝檯上:「呂將軍送來的賀禮,請夫人瞧瞧禮單。」
張氏道:「送給我的?」
婦人道:「是哩。夫人快生辰了,也多虧呂將軍記得。」
「符家的便宜女婿,待府上的人倒是有心。」張氏笑道,遂拿起禮單展開來看。
「便宜女婿」,是因為呂家主娶的是符彥卿的義女王氏。
王氏原是相州節度使王璋的女兒,「三李」叛亂時,李繼勛想以聯姻的方式拉王璋入伙;朝廷也想讓柴家與王璋聯姻(當時還是郭宗訓在位),爭取王璋軍。不料就在這時,王璋卻忽然得病死了,於是王家就失去了各方拉攏的價值。
王璋無子,符彥卿立刻收其女王氏為義女,併名正言順地幫忙料理王家的喪事,藉機吞併了相州軍大部。
接著符彥卿以義父的身份,把王氏嫁給了大名府的高門大族呂家,兩家聯姻,平時以親戚的關係走動、愈發和睦了。呂家在大名府人丁旺盛,擁有大量人口和土地,其家主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