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盛夏,天氣說變就變,一日之間,狂風暴雨交加,搭建在草地上的低矮帳篷幾欲被刮上天。整個天地之間都仿若陷入風雨的肆虐中。
仲離貓著身體鑽進中軍帳篷,把斗笠取下來,露出被風颳得亂蓬蓬的花白鬍鬚,身上的蓑衣也在滴水。
帳篷深處,李處耘正端坐在凳子上,埋頭看著手裡的紙,一手緊緊按著那張紙,防止被風吹動。他抬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仲離已脫下蓑衣,走到李處耘旁邊,找條木凳坐下,欠了欠身體看了一眼李處耘面前按著的紙張。
「仲先生來了。」李處耘頭也不抬地招呼道。
「來了。」仲離也簡單地回應一聲。呼呼嘩啦的風雨聲中,帳篷有飄搖之感。
過得片刻,仲離又開口道:「東京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哦?」李處耘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抬頭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仲離,「仲先生為何這般說?」
仲離道:「不是李公這樣覺得麼?李公把這封信翻來覆去看很多遍了。」
倆人頓時面面相覷。
……魏仁浦拿卷好的奏章放在蠟燭便烤一下,待上面的漆稍軟,便取出印信在上面慎重其事地加蓋印封,遞給站在面前的甲士道:「暴雨稍停,即刻快馬遞送東京。」
「得令!」
……
大許都城東京大梁,此時也是大雨滂沱。宮闕重檐上的雨水,如同瀑布一般往下流淌,磚地上積水成片,整座皇城都仿佛泡在水裡一般。
「喀!」烏雲密布的黯淡天空忽然一道閃電,天地間都是一懾!
郭紹頓時抬起頭,讓他覺得這建在高台上宏偉的萬歲殿都在顫慄的錯覺。
「奴婢拜見陛下。」宦官曹泰尖尖的聲音在帷幔外傳來。
郭紹轉過頭,便看見半透明的落地帷幔外,一個彎著腰的恭敬單薄身影,他慢慢開口道:「這麼大的雨……取消議政殿議事,以及早朝。」
「奴婢遵旨。」曹泰道。
「對了……」郭紹道,「派鑾駕去,把陸娘子接來陪朕,讓她打扮打扮。」
曹泰忙道:「奴婢遵旨。」
他沒有多餘的話,說完便倒退著小心離開了。郭紹看著人影消失,這才摸出手帕使勁按著嘴,隱忍地「咳咳咳」出了幾聲,拿下手帕,只見上面一塊殷紅的血跡。
郭紹立刻一把將手帕抓緊在手心裡,端坐在榻上良久,然後將手帕放到燈架上的蠟燭上一點,丟進下面的銅盆里。
他想從榻上站起來,一下子才更強烈地察覺,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乾了,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而且心慌,那種難受不是疼痛,卻仿佛有一萬隻螞蟻在心裡細細地撕咬。整個人都安心不下來。
他慢慢站起來,覺得袍服里的雙腿都在微微發抖。這兩天下大雨,天氣變化,身體好像惡化得很快,比前幾天更明顯地糟糕了。
郭紹慢慢走到正中的一張寫著「大許帝國版圖」的古色古香的綢面大圖前,抬頭看著一動不動,良久,腦子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半個時辰後,外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妾身拜見陛下。」
郭紹道:「你過來,別的人都退下罷。」
「喏。」幾個人的聲音傳進來。
過得一會兒,郭紹感覺有人扶住他,立刻聽到一聲哽咽的呼喚:「陛下……」他轉過頭,見嘴唇上抹著朱紅胭脂的陸娘子,打扮得十分艷麗,眼淚珠子卻在臉上簌簌往下掉。
郭紹卻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在椅子上坐下道:「再給朕把把脈……」他用很低聲音又道,「今早咳出血了。」
陸娘子咬了一下朱唇,臉上的脂粉已被淚水弄花了。她趕緊擦了一下眼睛,屏住呼吸將手指放在郭紹的腕上。
左右手都把了,她又仔細觀察郭紹的瞳孔、口腔。陸娘子努力克制住聲音的顫抖:「陛下脈象很強,卻非常亂,妾身才疏學淺實在不知是什麼病。要不找其它名醫一起會診?」
「不行。」郭紹斷然道,他神情肅然,「陸娘子的醫術,朕親眼所見。如果連你診治不了的病,朕也不相信別的御醫
第八百四十章 夏日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