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耘問開封府周圍有什麼名士,李良士便說王朴、魏仁浦、李谷等人,都是名士。
可這些當了大官的,李處耘卻無興致。因為就算他們有見識,也不會和一個武將說掏心窩的話,站位不同、牽扯太多。
李良士又引薦了幾個名士。李處耘都只見了一面,便不再想見第二面。這些人或引經據典高談闊論,或深諳琴棋書畫……李處耘當年在關中時便喜結交名士,見得多了,談幾句就知道別人擅長什麼。
良士見主公都不滿意,也很犯難,沉吟道:「主公所求之人,不讀書者不行,經史通者,則明理;光是學識淵博恐怕也不成,得熟知官場戰場,方明實;還得見多識廣遊覽天下,方明道。有此資歷者,若天資聰慧,必有所見。」
李處耘聽罷點點頭,覺得這麼些年來李良士說了不少,這番話卻最讓他贊同。
不過還有一點要求,天下道理萬千,那道理得正好是李處耘需要的才行,要與他的主張吻合……比如現在有人在李處耘面前說文官治國天下太平的好處,就算說出花兒來,李處耘能滿意麼?
「咦?」良士恍然道,「我倒想起了一人。」
因為他剛才提了諸多挺不易的要求,然後具體到一人,李處耘頓時有了興致。不料良士又皺眉道:「不過……」
李處耘脫口問道:「不過甚麼?」
良士沉聲道:「不過此人做過叛將李筠的幕僚。」
「哦……」李處耘回憶片刻,「你是說仲離?」
李良士詫異道:「主公知道此人?」
李處耘點頭道:「略有耳聞。老夫雖從行伍,年少時卻喜交士人,志向欲為儒將,只可惜……」他一本正經摸了一下大鬍子,展開袍袖低頭看自己五大三粗高大魁梧的身材。
良士見他的動作,一不留神差點沒笑出來。因為李處耘的外貌看起來確實像關公和張飛的合體,但他卻說要做儒將……
良士憋紅了臉,瞪眼看著李處耘,良久才開口道:「那仲離什麼來歷尚不清楚,聽說他曾隱居終南山,『隱』出了些名聲,後被李筠聽到大名便請出山為幕僚,頗為倚重。此人飽讀經史,又做過道士遊歷四方,多年在李筠麾下效力,據說精通易經,會卜卦。可惜了明珠暗投……」
李處耘道:「倒無妨,此人為李筠重要幕僚不假,卻曾多次以占卜為由勸阻李筠謀反。當年他被抓住後,老夫看過他的審問卷宗,因此李筠既死,他就被放了。只是不知見識何如,他在何處?」
良士道:「他當年被逮到東京,後放了。便在東京住下來,上次見他在東市賣羊雜碎,似乎從未成家,也無子女。」
李處耘:「……」
李處耘沉吟片刻道:「殿前司散了後,老夫反正閒,見見也無妨,你去安排一下罷。」
良士抱拳道:「遵命。」
不料到了第二天,李處耘剛從皇城回來,便聽良士說,仲離拒絕了見面!良士還罵罵咧咧道:「他說年歲已高,膝下無子,不願再勞神。都混到賣羊雜碎的份上了,若是能被主公看上,少得了錦衣玉食?」
李處耘聽罷初有些許詫異,但很快就淡然道:「倒也不奇怪,有點才能的文人總會拿點架子。」
李良士道:「主公所言極是,估摸著他是想主公親自去請!」
「叫人備車。」李處耘道。
「主公,此人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尚不清楚。」
李處耘捋了一把濃密的大鬍子,笑道:「若認定他無才,我還見他作甚?若欲見,怎麼沒點誠心?」
李良士聽罷拜服。
一群未披甲穿布衣的侍從護著李處耘的馬車,大伙兒去往東市找仲離。
靠近時東市,路面便越發擁堵。東京多年未遭兵禍,市面愈發繁榮,但道路卻有點不夠寬了。不過這等擁擠在人們看來卻是天平盛世的跡象,意味著人口的增多。
「仲離的鋪子便在那裡。」李良士遙指一副破舊的旗幡。
馬車在鋪子面前停下來,不料立刻傳來了叫罵聲,因為李處耘沒帶儀仗,別人不認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開國公,他們把車馬停在路上,堵住了路。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曲廣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