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那一夜,盧多遜告訴楊袞一個歪理,出賣自己人反倒是為了國家好。歪理是不是有理,就看聽得人願不願意信了。
盧多遜還說雙方都有共同的期望,想要蕭思溫倒_台!蕭思溫只要還在,就不知哪天會清算楊袞……楊袞不得不承認,這是實話。
「楊將軍慎重思量權衡。」盧多遜站了起來,「若楊將軍這回幫咱們一把,大許朝廷會暫且讓你消失一段時間。蕭思溫遲早要完,這只是個開始。過一段時間,咱們有辦法讓楊將軍回到上京復職。」
「什麼辦法?」楊袞問道。
盧多遜道:「這是大許樞密院的事。」
楊袞不動聲色道:「如果……我說假如,有一天我身陷圍困,只要貴軍開一個口子,放我帶幾個人回去,倒不必躲起來。」
盧多遜馬上答應道:「此事不難,本官會儘快與諸許軍將帥商議,告辭。」
沒多久,楊業與范忠義回來了,楊業稱已將軍府官吏除掉,問楊袞是否要前往觀看。楊袞鬼使神差就說不必了……
後來才得知,范忠義那晚去看了一眼,根本沒懷疑,因為從一開始范忠義就不覺得前營軍府的官吏有假。彼時是晚上,兇殺場地光線不清,裡面血肉模糊遍地是血,場面十分可怖,范忠義就確認了屍體穿的是官服。
……
平型嶺西面戰場,楊袞等人逃脫那修羅場,他披傷帶著一隊人馬在山中跋涉了一天,果然找到了小路翻越山區。之後只遇到了一些許軍散騎,可能是高彥儔的武州軍斥候。
他們總算回到了雲州。
蕭思溫馬上召他們見面,開口就鐵青著臉問:「雁門關後發生了何事?!」
楊袞這時「撲通」倒在了地板上,背後的衣甲上全是血跡。耶律虎兒上前察看,忙道,「快找郎中救楊將軍!」
耶律虎兒這才向蕭思溫稟報道:「蕭公,河東完全是一個圈套!」
蕭思溫並不太驚訝,這兩天他或多或少應該得到了一些跡象不妙的消息,他只是焦急地問:「蕭咄里在哪,他的人馬怎樣了?」
耶律虎兒道:「許軍一二十萬人在河東設伏!楊業部見面就翻臉,大炮亂轟,騎兵爭先恐後衝來;董遵誨的禁軍輕兵突進抄我後路。咱們被迫東走,在平型嶺又遇到劉仁瞻的平州軍,雁門山北面高彥儔在裡面等著堵截……」
蕭思溫拳頭握緊,牙關咬得「咯咯」直響,眼睛裡已經布滿了血絲。
耶律虎兒的口氣里有怨氣,顯然他不認為這次戰敗是前線將士的責任,「咱們去的人馬,十個能活一個算不錯了!末將等幸得楊袞拼死突圍,又識得河東道路,千難萬險才僥倖回來……」
蕭思溫身體發抖,鬢髮鬍鬚都亂了,一副憔悴的模樣,站在那裡沒有一句話了……此時此景,幹什麼都晚了。要聚集足夠與許軍角逐的兵力去營救,沒有一兩個月很難。
蕭思溫忽然冷冷地注視著范忠義,范忠義察之,「撲通」跪倒在地上:「蕭公……救我!」
「把范忠義和楊袞看押起來,決不能讓他們離開中軍。」蕭思溫冷冷道。
耶律虎兒道:「楊袞拼死殺敵,身披重傷,請蕭公先救其性命待朝廷定罪,可否?」
蕭思溫又惱又急,對耶律虎兒道:「你也不過是個臨陣脫逃的敗將罷了。」
耶律虎兒低頭鞠躬,不敢去激蕭思溫。
蕭思溫當即便離開了行轅,爬到雲州南城去看。遠處一片曠野,什麼也看不到。
站在城頭上,深秋的涼風一吹,蕭思溫猛地感受到了渾身的涼意,冷透骨髓……
這麼大的、徹底的失敗,光靠范忠義和楊袞恐怕是背不起責任的。更大的兇險,來自許國的、和大遼的恐怕還在後頭。蕭思溫不得不拼命壓住難以忍受的沮喪和憤怒,考慮之後的嚴重後果。
他仰天長嘆一口氣,便見雲州城頭的旗幟在風中「啪」地拍打著旗杆。
……「啪!」中軍大旗被吹得一響,發呆的蕭咄里忽然聽到巨大的噪音從耳邊猛地真實了。他渾身發抖,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面前的恐怖場面。
全是屍體!人的、馬的,整片大地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