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澶州到東京並不遠,向西南面行進,只要經過一處很普通的驛站「陳橋驛」,很快就能到京城。
郭紹不知蕭燕燕得知她爹被刺_死後是何感受,更不知她會不會把蕭思溫之死怪到自己頭上,不過事已至此沒法子了。他一回京就參加慶功宴,為北伐遼西的將士和官員慶功。
宴席上,郭紹照樣中途就離席。而滑稽的參軍戲和歌舞仍在杯盞交錯中繼續,皇帝皇后一離開,諸文武就更加隨意了。
大殿上充斥著相互祝賀恭維的話,還有大笑,鬧哄哄一片。一些人拿著酒杯到別桌敬酒,藉此熱鬧開懷的場景,也是拉近大伙兒關係的契機。
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武將和文官很少能摻和到一起,性子和興趣都不同,很難說到一起,就算沒話找話也累得慌。
這邊內閣幾個輔政喝得十分高興,黃炳廉喝酒上臉,一臉紅彤彤地說道:「聽說澶淵之盟有諸國籤押見證,高麗使者卻拒絕簽名?」
盧多遜道:「當時在下就在澶州。事兒是這樣的,高麗軍聞大許軍北伐,便聯手女真部落攻遼國腹背,興許是急於想與我國分『東丹國』,高麗人並未遣使告訴我國,故談不上與我國聯軍攻遼國;既然大許、高麗無聯兵之盟,於是咱們與遼國議盟、也就稱不上背叛。」
黃炳廉搖晃著腦袋道:「高麗人顯然不這麼認為,其使節當眾不滿,便可知也。若官家問起此事,你們打算怎麼對答?」
這時左攸淡定道:「官家早就有數了。高麗使節此番憤慨,但很快就會派人入朝與咱們修復關係;不然他們既與遼國結怨,再與大許生隙,豈有能耐同時與兩大國為敵?諸公勿慮也。」
幾個人一聽不斷附和,深以為然。
其中唯一有點走神、沒有表現自己見識的人是昝居潤。這次北伐、議盟他都沒參與,不過當人們的目光都在遼國和高麗時,昝居潤注意到了澶州議盟時交趾郡缺席的事兒……並非因為山高路遠,大理國不必交趾郡遠太多,段家也派人來了。
昝居潤尋思,官家很早以前就提出重視海路、從馬六甲海峽開始圈勢力範圍的國策,只是最近兩年要對付遼國,一直擱置。現在北方暫定,說不定會提起南海的事……交趾郡與中原幾乎沒什麼來往,比較容易受忽視,如果突然問起,沒有準備的大臣很難答得上來。
另外,昝居潤還注意到了一件朝廷忽視的事:皇帝病臥(中毒)期間,司天監高守貞製作出了一種名曰「觀星儀」的儀器,能藉助工具,讓觀測星辰高度估算定位變得更容易;而在此之前,高守貞就通過淵博的天象學識來計算地面位置,但是一般司天監官吏根本沒這個本事,因為航海的需要,高守貞便想出了藉助儀器的法子。
昝居潤如果在恰當的時候,把對交趾郡的了解和觀星儀一起進獻,一定能得到皇帝的額外青睞。
他這陣子一直在計劃這件事。
內閣四輔政,以前最可能脫穎而出成大器的是左攸,因為左攸是皇帝的患難之交,關係匪淺;但左攸在李處耘的事上棋差一步。還有黃炳廉也與皇帝認識很久,頗善律令;盧多遜深入河西,交結党項等事上很有建樹……昝居潤要想與他們比較,必得有所作為!
……
慶功宴上的絲竹管弦之音,就仿佛是處理與遼國關係的尾聲。
郭紹從金祥殿北面走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回頭看了一眼那古樸宏偉的建築群,就仿佛在回顧發生過的那些事。
中原王朝與遼國契丹的宿怨極深,現在開國武力強盛,皇帝卻選擇在強盛之時與遼國議和!顯然有很多人並不支持這個國策,最極端的反應是當時郭紹還在澶州,就發生了將士密_謀刺_殺遼國使節的事。
但郭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大許以武立國,開國之後依然連年戰爭,通過武力結束諸國多年混戰,對外南征北戰,甚至打到了遙遠的曰本國……但郭紹心裡非常清楚,無數次南征北戰,或者得到的利益遠大於付出,如滅南唐、蜀國、南漢之戰;或者速戰速決,戰爭的勝利反而增加了大許朝廷的威信。
但若陷入與遼國這樣的草原大國的消耗,恐怕人們會發現,大許並非想像中那麼堅_挺。當年不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