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豐安,大片人馬緩緩靠近沒修完的堡壘土牆。不少人牽著馬慢慢走,那些馬兒一邊走一邊啃著地上結籽的秋草。
李彝殷望著東邊廣袤的草原,神情疲憊又激動。獲得党項諸部及吐蕃回鶻一些部族的支持,著實不易,眼下剛剛聚集的人馬,費盡了心血和奔波。
「這次勝算很大,一定能成!」李彝殷對部將說道,「許國皇帝中毒危在旦夕,皇子只是幾歲孩兒,聽說其國內謀反起兵者甚多,早已無暇西顧,正是我們趁勢恢復國家之時。」
眾將都點頭附和,前陣子許軍大軍忽然撤走,又見過遼國使者,無不證實許國內亂。
「收復賀蘭山,便可與北方遼國相互呼應,那時可借遼軍為援,退可與許軍周旋,進可收復橫山,重振旗鼓!」
李彝殷遂下令催促各部,急著向東北方進軍。一路前進,見草原綠洲荒廢,毫無人煙,更無許軍活動。
數日後,聯軍已沿黃河近靈州平原。
黃綠相間的草原,波光粼粼的河水,北面遠處是壯觀的山勢、以及視線盡頭一望無際的荒漠……雄壯的自然風光讓李彝殷激動不已。
不料就在這時,忽然「砰」地一聲爆響,李彝殷等人循聲紛紛抬頭眺望,一枚火光飛向天幕,「砰」地又一聲炸開了來,火花飛濺。
「不好!」李彝殷脫口驚呼。
話音剛落,果然北側起伏的山頂上,隱隱約約的人馬冒了出來,接著青紅五彩的旌旗也出現在視線中。右翼黃河北岸的樹林裡,也響起了人馬的嘈雜和馬蹄聲。
聯軍諸部立刻停了下來,四下里一片喧譁。有的人用党項話大喊:「不好,我們中伏了!」還有吐蕃話、回鶻話大喊大叫,李彝殷沒聽懂在叫喊什麼。
他回頭大聲道:「傳令左右翼備戰,迎戰敵軍!擾亂軍心者斬!」
留在中軍的各部使者,依言派人快馬出去傳令。號角和鼓聲也隨之響起,大片的人馬如同炸開了鍋。
北側山坡上,騎兵正在衝下來,一眼看去,仿佛漫山遍野都是人馬!許軍前鋒精騎甲冑鮮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上去好像鋼鐵在奔涌,陣仗十分可怖!
就在這時,李彝殷忽然發現聯軍西面後方的人馬正在調頭而奔。他瞪圓了眼睛,嘶聲大喊:「快派人制止那幫人潰逃!許軍只有馮繼業的邊鎮騎兵,兵力不多,萬勿畏懼!」
有人道:「後邊是回鶻人,哪能聽咱們的?」
中軍有回鶻部族的使者,大聲抱怨道:「李公說許國內亂,不堪一擊,怎地一來就中伏?」
李彝殷怒不可遏,面目猙獰,吼叫的聲音都嘶啞了:「他_娘_的,別人內亂,就一定能兵不血刃啊?咱們是來打仗,打仗!」
北面山坡上的許軍陣仗很大,但能看到的不過兩三千騎!李彝殷簡直不能想像,十倍於敵的人馬能被兩三千騎嚇的潰逃?
後翼諸部策馬而奔,這種形勢立刻如同瘟疫一般擴散到全軍,連党項部的人馬都開始跑了。
「李公,咱們走罷!」部將勸道,「就這幅模樣,沒法打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李彝殷猶自坐在馬上,仰頭長嘆,挺胸面對著北邊洶湧靠近的鐵騎。一股巨大的絕望悲憤,如同漩渦一般;他好像覺得自己正被捲入其中,向深淵墜落。
「李公……」
「滾!」李彝殷忽然暴怒,唰地拔出佩劍來,大喊道,「絕對能打贏,此乃必勝的一戰!」
「隆隆隆……」奔騰的馬蹄聲中,許軍鐵騎直趨而來。無數的聯軍人馬全部往西邊跑了,遠處的曠野上人馬眾多,如洪奔流。聯軍原來站的地方上,只剩下李彝殷一個人,左手舉著一面軍旗,右手拿著鐵劍。
李彝殷低著頭,頭盔兩側,花白的鬢髮被風吹得凌亂。他慢慢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裡全是血絲,一咬牙,高舉著鐵劍,大喊道:「殺!」單騎直衝許軍鐵騎兵鋒。
「啪!」許軍騎兵群里只射出一箭來,李彝殷便感覺座下一空,馬匹嘶鳴著前蹄跪倒。他大叫一聲,從馬背上滾落下去,摔得眼前金星亂竄。
李彝殷用手撐著身體,撿起低聲的兵器,緩緩爬了起來,一瘸一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