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多遜逗留不久,便要返回東京。郭紹問了幾個人,才收集到一點金銀銅錢送給盧多遜作為盤纏,又派斥候數名護送出去。
送走了人,郭紹剛返回中軍行轅,就聽到一個指揮使罵罵咧咧地說:「咱們在前面打了半個多月,沒見著一文錢,那文官倒好,跑來說幾句好聽的,領了錢就走。」
王璋頓時斥責道:「錢,錢!就知道發財,兄弟們行軍打仗,難道要先背幾麻袋錢出來?回去了朝廷不會賞?」
指揮使被上峰罵,便不敢再說。打贏了回去當然會賞,不過全軍近六千人,上面就是拉幾車錢來賞,一人又能分到多少?大周強盛,但在財貨方面遠不如蜀國、南唐;當中原打成一鍋粥的時候,這些地方都幾十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又沒受戰火影響了。
沒過幾天,鳳州傳來消息,王景部攻占鳳州城,獲糧十五萬斛。
固鎮諸將聞訊,王璋在郭紹面前嘀咕道:「究竟是十五萬斛,還是二十五萬斛,誰清楚?」
郭紹坐在作為中軍行轅的瓦房堂屋裡,不禁也想起前陣子王璋說的另一句話:骨頭裡有油水。東京來的禁軍沒法把繳獲的糧食背回去,但鳳翔鎮兵不同,把糧食運出秦嶺就是硬通貨;糧食有時候比金銀銅錢還好使。虎捷軍也沒法把繳獲的軍糧拿來賣,他們作為外來的軍隊,人生地不熟,萬一走漏消息實在影響太不好。
娘|的,敢情打了半天,貨真價實的好處都給別人占了,自己這幫人馬啥也沒撈著?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向訓和王景的部將接手秦、成、階,恐怕又撈了不少好處。
郭紹並非無端懷疑王節帥的人品,他的人馬無腦爬牆,死傷慘重。不信王景一點不為部下考慮。
……
盧多遜回到東京,先見了王溥。王溥教他怎麼說話,這才去闕城面聖。
在許多累世富貴的高官貴胄的注視下,盧多遜的臉已經僵了,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走上正殿就納頭叩首:「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聖壽無疆。」
「平身。」上面一個聲音說道。聲音粗獷,中氣卻不足。
盧多遜雖然緊張,說話卻還條理清楚,做文官若是話都說不利索那就別幹了。盧多遜當即爬了起來,又鞠躬拜道:「微臣奉旨,趕去鳳翔送任命狀。受王侍中(王景)邀請,於前方走巡了一遭。彼時秦、成、階已歸我朝……」
旁邊一個武將完全不顧什麼禮數,徑直就插|嘴道:「鳳州也拿下了。」
盧多遜忙道「是」。夠資格上大殿的武將,他當然不敢與之理論,就連樞密使也可以是武將、還能兼領宰相,一般的文官在這裡可沒什麼好得瑟的。
上面的尊貴者這時有點不耐煩了,說道:「見著人就行了。一會兒讓大臣舉薦一個人,再去前方嘉獎王景他們。」
盧多遜一肚子草稿,聽到這裡不敢多言,忙又是一拜,向左邊的行列末尾走去。
就在這時,王溥走出來執禮道:「陛下,攻蜀之戰總計斬獲、受降數萬,但最關鍵之處不過一兩次大戰罷了。威武城首戰成功、黃花谷之戰大獲全勝,實乃決定戰局之役。
據臣所知,前鋒虎捷軍郭紹部三月出散關,後方糧草輜重尚未準備。王侍中欲穩中求勝;郭都使認為蜀軍猝不及防尚未部署調遣妥當,欲速戰速決。戰後證實,郭都使所見準確,秦鳳之地三月間無大將統協,二鎮節度使各自為陣、互不能相顧,用兵混亂不堪。
郭都使十天圍困威武城,軍中糧草告急。又在黃花谷大勝蜀軍,盡獲唐倉鎮軍糧二萬斛……然後才能長驅進逼固鎮,斷絕蜀軍退路。」
王溥先還說得中規中矩,接著見群臣聽得入神,便大吹特吹。把郭紹如何洞察戰機,如何準確無誤恰到好處地抓住時機的事兒渲染了一通,好像他王溥就在前線親眼看見了的似的。在王溥的嘴裡,郭紹已經化身為用兵如神、算無遺策的人物。
他的嘴皮子翻飛,言辭多有誇大成分,偏偏說的頗有條理,如果事實本身不是他說的那樣反而不可相信。這番言論和前陣子前線客省使的奏報基本吻合……群臣中的盧多遜見識了宰相的厲害,已是目瞪口呆。
而且王溥是丞相,朝中大小事幾乎都知情。他說著說著就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