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使者以國主李璟的名義前來求和。條件是:李璟去掉皇帝封號,改稱南唐國主;割讓壽州(已失)、濠州、泗州、楚州、光州、海州六州,每年上貢百萬金和帛,乞求周朝罷兵。但柴榮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使者的條件,提出要求要江北全境;並毫不含糊地進行赤|裸裸的威脅,如果南唐國不從、就要南渡大江,直接滅掉南唐國,拿他們的國庫來犒賞將士。
柴榮一人先拒絕了求和,然後才召幾個文武重臣商議軍機。
郭紹有幸參與這次軍國大事的議定,這從未有過……在此之前他都是只能聽命於上峰,上面究竟想幹什麼除了靠猜一無所知。但現在總算有機會親自參與這種大事了。不過郭紹在整個過程中不發一言,只是聽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最先知道的是一個重要消息……韓通從東京出發,帶來了在戰前就開始建造訓練的數百艘戰艦,正向淮水挺進。
……議事上很多人說話,各抒己見。
不過樞密使魏仁溥的話最為直接:「這是南唐國第二次求和,有第一次、第二次,就有第三次!先做出聲勢,要南渡一戰滅掉南唐國,以逼迫他們第三次求和;其次,同時進行向兩翼擴地掃蕩的準備……」
郭紹從魏仁溥的話里大概聽明白了方略:朝廷其實只想要江北之地,一則增強自身的戰爭潛力,二則剪除南唐國尋找機會進攻的可能;但並沒有急著攻滅南唐的準備。
韓通帶來的戰船水師除了意圖控制淮河,最重要的目的是恐|嚇南唐國。
這簡直就是欺詐!原來國家之間也會玩這一套……如果這種軍機泄露出去,讓南唐國心裡有底,自然就不會那麼怕周朝的欺詐了。郭紹認識到柴榮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定程度上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魏仁溥又在上首位置搬來了掛在木架上的粗糙地圖,郭紹這次近距離看清了那張圖。地圖和古人的畫法極不相同,最大的不同是用圓圈和線條來勾勒重鎮和道路、水系;感覺魏仁溥借鑑了郭紹去年進獻的秦鳳圖紙的畫法,難怪魏仁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挺順眼。
「樞密院議定一策,可兼顧『逼降』、『擴地』二略。韓通部水軍已從潁河進入壽州附近的淮水,可從壽州出發順淮水而下,同時以陸兵自壽州向東挺進,水陸並行。先掃除淮水上的南唐水軍,然後經濠、泗到達楚州;疏通楚州西北的鸛水後自漕渠南下大江。」
「大略若有進展,我大周軍便有要奪占大江、南渡的跡象,南唐國主必然恐慌,恐失金陵(都城江寧府,今南京)……此乃逼降。」魏仁溥淡定而沉著地侃侃而談,「同時將水軍沿路調運至長江的途中,陸兵橫掃,可試圖奪淮水沿岸、東部的濠州、泗州、楚州諸地;並用淮北鎮兵攻海州(淮河北岸、連雲港)。既得,則所占之地連成一片,又可進一步與吳越國接壤呼應……此乃『擴地』。兩全其美之策也。」
有部分大將聽了個迷迷糊糊,被唬得是一怔一怔的,表情看起來一時半會壓根搞不明白。郭紹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竟然比不少大將還懂,完全清楚魏仁溥想怎麼幹了……郭紹真的是第一次參與制定這種大戰略。
如果魏仁溥能說簡單點,無非就是一面嚇別人,一面蠶食江淮地盤而已。只不過考察了一些水陸地形,選好了路。戰爭路線是一條折線,從壽州出發,向東直線推進;然後折轉方向,南下長江。
柴榮以為善,當初剛進淮南的設想就是中路突破,兩翼擴展。第一大步因壽州攻破已經達成了,此次定策是進入第二階段:擴大戰果、逼降。
他說道:「可以兩路出擊,韓通部和壽州各軍向東進攻時;殿前司諸軍可攻雄、泰,同時掃除戰船到達楚州後南下的障礙。」
柴榮又道:「據報濠州有守軍五六萬、濠、泗之間還有南唐水軍戰船數百艘。從壽州東進必有大戰,誰來主持北面水陸大軍?」
眾文武紛紛看向兩個人:張永德、李重進。
張永德默然,鐵騎軍現在在揚州附近、控鶴軍一部在清流關(都在靠南方的地區)……再說之前皇帝似乎說漏了嘴:要「殿前司」諸軍攻雄、泰。張永德剛升殿前都檢點,是殿前司兩大主力的最高統帥,沒理由去管侍衛司諸軍的作戰。
李重進臉色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