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拉緊自己的衣領,除了一頭青絲和秀麗的臉,她又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忽然有點懊悔……為何要和郭紹說那些話,當著周朝主將的面,嘉獎那些與周朝為敵的將士?萬一郭紹聽了不高興,今天來討好他不就前功盡棄了?
或許郭紹對她太好了,或許她感覺他的親切,所以掉以輕心,才把自己內心的話說出來。
若是換一個人俘虜她,瘋狂地玩|弄、羞辱她……剛才那樣的詩,她也是可以委屈求全,忍受著屈辱寫出來的。(所以郭紹認為不像是花蕊夫人所作,原因就在這裡。)
花蕊夫人有自知之明,本來就出身卑微,現在又淪為了階下囚。現在還有什麼尊嚴可言,本來就是準備糟踐自己來換取活命。
就在這時郭紹說道:「我為剛才那首道聽途說的詩道歉。」
花蕊夫人頓時就驚在那裡:「郭大帥為何要道歉?」
郭紹道:「我的想法是讓蜀國人認同大周朝廷,儘快結束分裂心態。既然這樣,就應該表現出誠意,不能讓蜀人感受到亡國的屈辱……那首詩有害無益。」
花蕊夫人面有疑慮,郭紹又道:「夫人可以派人問問李昊,我大軍主力都駐紮在城外,就是為了避免將士入城後看到這裡富** 庶,約束不住劫掠。沿途州郡,無不秋毫無犯。」
花蕊夫人忙問:「宮裡的嬪妃宮女,郭大帥打算放過她們?」
郭紹道:「等城內的蜀國禁軍安頓妥當,便下令讓宮女們都各自回家……但是皇城的財物要充公,不能讓宮人搶走。」
「郭大帥所言,皆非虛言麼?」花蕊夫人今天實在太意外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武夫?
郭紹沉吟片刻,用聊家常一樣和氣的口氣道:「我有一個妾,就是在亂兵之中深受傷害,很可憐(玉蓮)。如果縱容將士,一時的放|縱,卻給女子帶來無法癒合的傷害、甚至要了她們的性命,破壞太大;婦人也是人,要養大一個人要十幾二十年,就這麼害了何苦來哉?
更是非常損壞將士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有些武夫不知道長遠考慮,要是被百姓鄙視唾棄,對這份職業的地位有什麼好處?只有我幫他們想。
我還不如多分錢給他們,禁軍精兵都長得人高馬大、非歪瓜裂棗,有了錢他們可以買漂亮的小妾,可以去青樓。同樣可以滿足將士的需求,但付出的代價就小得多了。」
花蕊夫人聽到什麼需求,臉上微微一紅。
郭紹又繼續說自己治理蜀國的理念、一些措施,甚至還對花蕊夫人的見解非常有興趣。
花蕊夫人能輕易地對答……不過,她一個女子,雖然見識學識都有,但最關心的並不是怎麼治國。她顯然對人、特定的一些人更有興趣。
戰無不勝的武夫,孤軍橫穿蜀國,打穿了東路、還去攻擊劍門關;目光長遠的文治眼光……當然最重要的,他對女子很好,片言隻語中提到他的妾,憐惜之意溢於言表。花蕊夫人心裡是這麼看待郭紹的。
她難以克制地對面前這個剛剛才滅掉蜀國的男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人稱郭鐵匠,他以前當過鐵匠、做過小卒,出身是很卑微的;別說出身高貴,就是家裡情況稍好,也不會走郭紹那樣的路。
而花蕊夫人,同樣出身卑微。她突然覺得這個人更加親切,讓她的心很暖和,好像寒冷的冬天,兩個相似的人能取暖一樣。
就在剛才,她還滿心的死灰、絕望,感到滿城都是陰冷的風。但現在,她真切地感受到,仿佛有一屢陽光照射進了心底深處……激勵著自己,原來出身卑微的人也可以那麼有自尊;而且懂得給別人自尊。
「郭將軍,你身上有陽光的氣味。」花蕊夫人看著他被曬得古銅色的皮膚喃喃道。
郭紹只是微笑,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花蕊夫人忽然回過神來,十分不好意思。她轉頭看窗外,只見天不知什麼時候都黑了。她驚慌道:「哎呀,都這麼晚了!我要回宮了,夜不歸宿太不像話,會有很多人注意我的。」
郭紹的目光從她身上拂過,看得出來他的感受很複雜……花蕊夫人心道:幸好有京娘幫忙說話,不然他今晚能放過我?
「我送你。」郭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