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德殿的幽靜偏殿裡,符氏剛剛吃過午飯,她沒吃多少東西,因此成天都不怎麼動、十天半月連滋德殿都不出是常有的事,胃口不太好。
杯盤菜餚已經撤走了,桌子上放著一盞溫茶、數碟甜點。東西她不吃,就喝了一口茶,然後就拿起旁邊的一本棋譜,一面看書一面瞧桌子上的棋盤,良久才捻起一枚棋子落下。
這偏殿裡其實有很多人,不過都遠遠地站著不敢打攪她。符氏看起來十分孤單;不過她似乎並不無聊,反而沉迷在一個人的棋盤內,時不時要沉思良久。
她身上穿著褚黃色的寬袍、腰配玉綬帶,這一身雖只是常服,卻也寬大而華貴叫人看著敬畏,因為只有皇室成員才能穿黃色的衣服。這袍服尊貴而有氣勢,唯一的不足之處是幾乎把女性的身段線條都掩蓋了,還不如裁剪合適的普通襦裙能襯托女子的身材……如果襦裙是綠葉能襯托佳人的美貌,符氏身上的袍服便有點喧賓奪主之嫌。
好在她的氣質能壓得住這喧賓奪主的裝扮,寬大的袍服讓她溫柔美貌之外多了幾分霸氣與莊重……如果是一個宮女穿上這身衣服,反而會十分突兀,穿不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來。
而且黃色屬於鮮艷的顏色,若是相貌和膚色不出彩,那便只能凸顯出衣服,而不是人。但符氏那玉白的肌膚、光滑朱紅的唇,顏色更艷,生生在黃色的料子中脫穎而出;那綢緞反而像黃金飾物一樣,給她的貌美增添了幾分貴氣。
不多時,宦官曹泰便小步快走進了殿中,旁若無人徑直走上上位,在皇后的身邊彎腰附耳說了一些話,大概是淮南水軍正在北調的事。
皇后沒有開口,只是把指尖夾著的一顆白棋輕輕放在棋盤的一個空處。
這時曹泰又道:「對了,已經派人去郭府召見郭紹夫婦。奴家尋思著紹哥昨兒新婚,便快中午才派人去,傳召他們下午才去拜見皇后。」
皇后聽到「新婚、中午」這樣的詞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一時間心情似乎輕鬆了一點,開口道:「符家宅子你派人去收拾一下,我等會兒就先過去。」
「奴家早就準備好了。」曹泰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符氏點頭道:「有幾年都沒見過妹妹了,真想見她一面。」
她早已考慮過召見郭紹夫婦。作為皇后,親自登門郭府做得有點過,讓他們來拜見才是順其自然的做法……但在皇宮裡召見卻也沒有妥當的法子。
皇帝最近很忙,並未理會郭紹和符家聯姻的事;在這種情況下,符氏不願意在大內南部、朝會處理國事的區域召見大臣,那樣會將恩寵表現得非常顯眼。本來也無所謂,但符氏覺得現在正因韜光養晦,不該過分強調禁軍大將郭紹和符家的聯姻。
若在後宮召見更不妥當,那郭紹現在就算是皇后親戚,怎麼也是個男子。叫他到大內後宮來見什麼面,卻不太像話。
不過符氏確實是想看看二妹了。她考慮了一下,才叫曹泰安排,在符家東京正府里召見二妹夫婦。那符府就相當於娘家,皇后先去、然後召見他們,那便各方面都合規矩,又做得不那麼引人注目。
符氏慵懶地放下手裡棋譜,站了起來。衣服也不換了,反正二妹也不是外人,當下就下旨出宮、要去內城西邊離皇宮不遠的符家府邸。
……皇后倒沒料到自己的隨意做法,卻叫郭紹非常感動。
他趕緊準備了一番,叫人把馬車和儀仗準備好。不過還是沒能馬上出發,符二妹得知要去見她姐,竟然換了許多身衣服,挑來挑去、在梳妝檯前打扮了起碼半個時辰以上。
郭紹催她,只是見你大姐,自家人弄那么正式作甚?
符二妹卻道:「不是正式,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姐姐是皇后、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我總不能灰頭土臉去,定要讓她看到我過得也很好!」
郭紹一時間沒明白,隱隱覺得她在攀比,便忍不住問道:「你們姐妹長得那麼像、雙胞胎一樣,難道關係不那麼親密、那麼好?」
符二妹道:「我和大姐是最好的,我對她的念想,比對爹和姨娘還甚。」
郭紹摸了摸額頭,一臉茫然。
符二妹見狀笑道:「你不懂,哼!」她又站了起來,在郭紹面前轉了一圈,說道:「我穿這一身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