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夫大都回到家中,縷縷的炊煙夾雜著陣陣飯香味。大楚雖已進入盛世,然趙河鎮太過偏僻,大多數人勞作一年也僅能填飽肚子,煤油燈對他們來說還是奢侈品,而今日,一隊人馬浩浩蕩蕩駛入白河鎮,自然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隊人馬,十幾匹高頭大馬將兩輛馬車護在中間,且人人手握兵器,肅然的臉龐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在這窮山僻壤之地,街道上眾人不自覺的讓開道路,只是望去的目光卻是各異,有敬畏有好奇,有羨慕有嫉妒。
馬車在鎮子上唯一的客棧趙河客棧停了下來,一輛馬車走出兩名老者,這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而看到一襲白衣溫潤若玉的楚昊宇,眾人就是驚嘆了,不過看到一襲翠綠長裙笑顏如花的蘇青青,則驚為天人,不少人眼都看直了,心道這是不是天仙下凡了,直到兩人走進客棧看不到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
看這群人停下來,身材消瘦留著八字鬍的掌柜一溜煙跑了出來,躬身拜道:「公子,小姐,裡面請、裡面請,小店有……」說到這裡猛然看到楚昊宇的穿著氣度,掌柜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神色,若非這是趙河鎮唯一的客棧,人家豈能光顧?
楚昊宇豈能不知掌柜所想,卻也不在意,淡淡說道:「上幾個拿手小菜,一壺茶,他們每桌添壺酒。」
聽白衣公子如此說來,尤其是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掌柜趕忙接口說道:「公子爺大度,小老兒謝過公子。請、請!」將楚昊宇領到靠窗座位,掌柜更是拿衣袖擦了擦凳子,而後笑道:「公子夫人稍等,飯菜馬上就好。」拉長的聲音中,掌柜一溜煙跑了出去。
聽掌柜喊自己夫人,蘇青青神色雖沒有任何變化,可她自己清楚,心底有過一絲喜色,只是瞬間便化作一聲嘆息。眼珠一轉,蘇青青張口問道:「公子,現在你該說為何會來這了吧?」
楚昊宇自然聽到掌柜那聲夫人,心底也有些尷尬,看蘇青青如此聰明的岔開話,楚昊宇臉上浮現起一抹笑意,只是瞬間便平靜下來,緩聲說道:「三年前漠北之戰,越騎尉翻越赤焰山率先進入漠北,本王也在其中,而且是一斥候。那段時日,本王心情極差,夜不能寐,每晚都要被噩夢驚醒,好在一路上眾人頗為照顧我。」
「以你的身份,豈用得著他們來照顧?」心中如此想著,蘇青青卻沒有張口,就這麼靜靜望著他,而且想到他大婚之日的慘變,蘇青青心底又是一聲嘆息,望去的目光越發柔情。
此刻,楚昊宇的語氣越發平緩,神情也有些飄渺,似陷入回憶,淡淡說道:「李伍長、狗頭、毛猴、和尚,還有鐵頭、閻王,石頭,在那裡,本王才真正懂得什麼是百戰老兵,明白什麼是鐵血柔情,知道我大楚如何能有今日的盛世。有時候,本王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們,想起一同走過的路,懸崖峭壁,狂風暴雪,還有冰冷的淚水,含笑的鮮血,那段日子,是本王所經歷最艱難的日子,硬的像石頭的牛肉。」
蘇青青並不明白楚昊宇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卻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張口問道:「這裡有你的同袍?」
楚昊宇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笑意,點點卻是接著剛才說道:「越騎尉五千人馬,最後僅剩兩百餘人,大都戰死漠北,連屍骨都沒能留下來,若不是這個身份,怕本王也一樣要留在漠北。所以,我走遍江南、淮南兩道,將他們是遺物、撫恤送回去。」
蘇青青並不知此事,現在聽他說來,明亮的眼中有過一抹異色。以楚昊宇的身份,竟然親自送陣亡將士的遺物,也確讓人驚異,讓人敬佩。笑望著楚昊宇,蘇青青輕笑道:「認識這麼久,沒想到你還是個重情義的熱血兒郎,佩服、佩服!」話到最後,蘇青青更是抱拳行了一江湖禮。
哈哈大笑了聲,楚昊宇並沒有接口卻是將目光放在窗外。天色已暗了下來,街道上燈光稀稀疏疏,不過人倒是不少。天氣悶熱,眾人出來納涼,揮動著簡陋的芭蕉扇,談亂著今年的收成,還有小孩子打鬧的歡笑聲,別有一番趣味。
這刻,掌柜端著四碟小菜跑了上來,笑道:「公子、夫人,這四樣都是山裡的野味,雖不是山珍海味卻別有一番風味,兩位嘗嘗。」
點點頭,楚昊宇並沒有動筷子而是笑問道:「掌柜,打聽一個事,鎮上有沒有姓何的,參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