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的風波愈演愈烈,已經影響到江南一帶的安危。陳仲卿偶爾也在茶肆里與張遜不緊不慢的下棋,但從周圍士子口中的談吐,隱約察覺到了危機正在進一步的升級。張遜將手中的白子擺在天元的位置,又抬起頭張望了一下河邊的扶風細柳,依舊輕慢舒展,不以為然。
湧上心頭的千愁百緒最終只是化作嘆息一聲,兩指摩挲著手中的棋子嘆了一口氣,都差不多年過百半的人,隱居了杭州城大半輩子,卻沒想到最終遇上了這等禍事,從廟堂上退下是明哲保身,但這流民造反卻是天災的結局。
「哎,這兩浙路怕是要變天了。城內每隔幾天便流言四起,說是流賊進城要屠盡滿門老小,仲卿啊,聽老夫一句勸。現在還能走趁早回汴梁。完了就來不及了。老頭子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不然早就收拾細軟跑路了,那還輪得到你在這裡陪我下棋。」
說完他有瞥了一眼搖擺的河邊垂柳,幾個文人雅士有說有笑的從岸邊過去,似乎討論著今晚要去哪一家的煙花巷子裡尋歡作樂。
「隔江猶唱。」
張遜不滿意的撇了撇嘴,在陳仲卿眼中看來,站在汨羅江邊就是憂國憂民的屈原大詩人了。
陳仲卿咂了一口茶,抬起頭故作疑惑的問道,「莫非張老以為流賊能破城?」
「流賊能否破城張某不知曉,但這幫廢物能否守住杭州還是一個大問題,汴梁那邊也在盯著這裡的一舉一動。否則樞機司的活動也不會日益的頻繁,只是……兩浙路南部連吃敗仗的消息已經傳到杭州城,可惜也是南北分化管轄,淮津南空有廣陵水師只在一邊冷眼旁觀,等到差不多時再收編舊部。」
「派系之爭。」
陳仲卿斂容說道,這些千百年以來的鬥爭一直絡繹不絕,朝廷無派千奇百怪,只怪淮津南打錯了如意算盤,以為南派的家底拼光了自己就能全盤的接受,只可惜流賊比他更勝一籌,援軍還未到時便破了城池,坑殺降軍。
「現在淮津南也看出門道了,否則不會火急火燎的跑到杭州城備戰,只怕再輸下去他就真的只能以死報國。」
兩人閒聊之間,一對手持雁翎的士卒突然衝進了茶肆,眼神的陰沉的掠過在場所有人。原本嘈雜的喧囂茶肆討論被終止,其他人都惴惴不安的看著狼闖羊群的官爺。
「這幾位官爺,小的這邊……」
為首的士卒一個凌厲的眼神,瞪得面前的老闆不敢說話。
「滾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當目光瞥向角落時終於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年輕背影,趕忙上前幾步走到對方面前,抱拳低聲說道,「仲卿公子,淮將軍北門有請。」
聽到淮津南的名號,原本沉默不言的張遜也抬起了頭,對著面前的官爺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笑著對陳仲卿說道,「人怕出名豬怕壯,仲卿啊,看來現在你是脫不了身了。」
北門?
聽到對方的回答,陳仲卿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從流民組建團練的事情,才過了一天時間,淮津南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來抵禦愈演愈烈的造反和動亂。最終陳仲卿將手中的棋子悉數丟進了棋盒裡,最後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蓋上。
杭州城內繁華如舊,夜夜笙歌,似乎對城外之外的哀鴻遍野置若罔聞。
站起身往外走,喧囂的街道,車水馬龍的集市,似乎看不出任何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影子,風光依舊四時好。
背後卻響起了長輩的叮囑教導聲。
「仲卿,能早走則早走,完了我怕你來不及了。」
陳仲卿踏出酒館之前,回過頭微笑著對身後的張老說道,「晚輩謹記教誨。」
聲音平淡,不畏不懼。
一向以小友相稱的張遜聽到晚輩兩字,不禁愣了一下神,隨後苦笑著搖搖頭,暗自傷神的收拾著棋盤上七零八落的白子,明明差不多好屠盡對方的大龍,卻沒想到突然遇到這麼一幢破事。
張遜撓了撓頭,有些懊惱的說道,「晚輩,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上兩個臨走前這麼跟我打招呼的學生,後來都死在沙場了……」
士卒的急行軍很快,每跨出一步,掛在腰間的長刀都會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流民